这年冬天,几乎从来不着家的顾宿晚和刘秋娥难得地齐齐回家过年。
顾家有钱,在镇上是独有一份的富贵。
顾宿晚一回家,顾家别墅外日日都有小车停靠,来来去去衣冠楚楚的人也十分多。至于相亲们都希望能被顾家关照,自然忙不迭都去套近乎,送人情。
谢娟不是擅长套近乎的性子,反倒是有些羞涩的。对面来去的有不少有钱人,她便让自家女儿不要去顾家,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或是冲撞了他们。
傅挽作为重度社恐患者,犹豫了一番,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看武侠。
上辈子自幼被鄙夷嘲讽着长大的孤儿院少女,最是知道这世间看似人人平等,实则人心之中的沟壑山丘最难跨越。
你若生于云端,自然俯视苍生。
你若生于沟壑,自然仰视万物。
苍鹰起于高崖,即便偶有落于河沼,却注定属于万丈高空。蜗牛爬得过三尺高墙,却终生不可见百丈高楼。这不是残酷,这只是人世的规则与常理。
一直到除夕这天,傅挽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就听到开门声。
她抬起眼,看见小少年脸色不太好看地从门外走进来,也不和平日那样揉她的脑袋,只是站在她身边,不说话。
傅挽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有点心虚地小声问道:“哥哥,怎么了?”
顾修允看见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他看向傅挽,缓缓道:“你这几天怎么不去我家找我?”
傅挽迟疑片刻,慢慢说:“等哥哥主动来找我玩。”
他原本是想好了一些质问的话的,但是听到她这样说,像是忽然明白了过来。从认识的时候,就是谢冰夏年纪小不懂事,非要缠着他找他玩。后来他接纳了谢冰夏,却从来都是等着她天天去找自己。
如果不是最近谢冰夏没有过去找他,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我……”他看着乖乖坐在桌子前看书的小姑娘,忽然觉得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散掉了。
傅挽给他拉了个椅子,又迈着小短腿去给他倒了一大杯水雾袅袅的热开水,递给他,“哥哥暖暖。”
顾修允看了眼窗外覆盖着白雪的香樟树,将被自己捂得热乎乎的围巾取下来,按着小姑娘的肩膀给她裹上了,又将她的手揣进手心捂着,垂眼道:“是哥哥的错,以后哥哥来找夏夏玩。”
他迟疑了一会,低声道:“夏夏会因为这个,不喜欢哥哥吗?”
以前的时候,哪怕他在房间门上放盆水,她次次都被水浇透,她还是执着地次次来找他。每天他放学,她都在他家门前或者房间等着他。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来找他。
可是这段时间,她没有来。他以为,小姑娘不懂事,会不会忽然就不把他当做朋友……不再想陪着他了。
“不会,夏夏最喜欢哥哥,一直都是!”她说得斩钉截铁,语调铿锵,微微抬着下巴看眼前的小少年,忽然笑起来,张开短胳膊搂住小少年的腰,大声道:“无论任何时候,夏夏都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的嗓音太大,屋外香樟树上的积雪啪啪落地。
少年唇角弯起一点温和的弧度,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无论任何时候,哥哥都是夏夏最好的朋友。”
傅挽忍不住笑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小镇时兴早点吃年夜饭。两人才看了一会电视,谢娟就在客厅喊谢冰夏吃年夜饭,一边对顾修允道:“小顾啊,你爸爸妈妈肯定也在家等你吃年夜饭呢,明儿早上我让夏夏去你家拜年啊。”
傅挽转过头看顾修允,眼见着他的神色微微冷下去,抿唇轻声道:“我爸妈离婚了,过了初二就都回市里去。”
谢娟有一会没说话,神色讶异,“……这是,怎么回事。”随即,她意识到这种事情不是她该探听的,立刻道:“啊,我只是有些惊讶,那……”
谢娟的目光落到谢冰夏身上,她刚刚听到谢冰夏说的话了。
顾修允性子矜持冷淡,和镇上皮的要命的男孩儿不一样,在镇上这两年,只有谢冰夏没有眼力见儿地粘着他。而两人真的一起玩,还是从今年夏天开始。
这是他唯一一个的朋友了。
傅挽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你是不是可以不回去?”
顾修允沉默好久,原本挺拔的脊背忽然垮掉了一点,换了一个平淡如水的神情,“他们都不在家。”
“哥哥和我一起过除夕好吗?”傅挽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姑娘清澈坚定的眸子像是有温度,让他忽然心里一暖,瞬间不再那么难堪了。他微微笑道:“好啊。”
谢娟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笑道:“来一起放鞭炮和烟花吧,放好了烟花拜拜祖宗,保佑你们越长越聪明俊俏!”
傅挽拉住顾修允的手,帮着谢娟把长长的鞭炮铺开,就咯噔咯噔跑到大门后探头看着谢娟点鞭炮和烟花。
“嘭!”
“噼啪噼啪!”
浓浓的硝烟冒起,混着剧烈喜庆的鞭炮声,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