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骨麻痹、呕吐腹泻、瞳孔散大、呼吸困难,很快便会死去。昨夜本王翻查晋州所有医书,查出这种毒药从腐肉中提取,它有一个特性:惧热。”
“惧热?”郑奉安上前一步,走到李策身边,关切地问道。
“是,”李策点头,“这种毒药投入热水,则毒性全无。而伙夫在饭菜还很热时,便交给了差役提走,所以下毒的人不是伙夫。”
那名伙夫听到这一句,扭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如蒙大赦颤抖不停,怔了半晌,才涕泪交流地叩头道:“小人多谢殿下,小人多谢殿下,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楚王殿下的恩情!”
他激动得抬不起头,就那么以头抵地,呜呜哭泣。
“不必你报答恩情,”李策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伙夫的谢恩声戛然而止,身体如同冰冻般僵硬,什么都不说了。
李策心如明镜,并不逼他,继续道:“除了伙夫,另外两个是差役和牢头。叶郎中查过他们的家人、朋友,甚至查过他们在当铺中是否有抵押,在赌场是否借贷,有没有得罪过人,有没有仇人。一无所获。”
他看着那两个囚徒,温声道:“他们遵从上令、善待同僚,虽然职位低微,却都是好人。陈牢头的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亲,他每日回家,都会给母亲捎一盒她能嚼动的软糕。罗差役的孩子在学堂读书,成绩很好。昨夜我拜访教书先生,先生说那孩子聪慧好学,假以时日,有望得中。可惜——”
可惜那位母亲再也尝不到儿子带回的糕点,那个孩子因父亲犯了案,没资格参加科举。
李策摇着头道:“昨夜本王派人,把你们的家人都带来,也算送你们一程。本王即便查不出案情,也总要给枉死者家眷一个交代。”
这两人知道实情却不敢说,恐怕是被威胁了。而他们的软肋无非就是家人,把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小心看护着,他们还会保持沉默吗?
李策的余光已注意到晋州刺史周赐,他后退半步,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李策抬手,立刻有人把差役和牢头的家眷带上高台。老母亲颤巍巍上前,去给儿子摘掉头上的泥巴,又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
“谁让你毒害人的?谁让你伤天害理的?”
孩童跑过去,抱着父亲大声哭泣,问父亲会不会被砍头。
差役和牢头嚎哭起来。如果说之前的哭泣是恐惧,现在的,则是悲愤冤枉。
“不是我们下的毒!”终于,差役抬头道,“我们是清白的!是周刺史,是周刺史在小人送饭的路上,把小人支开半刻。如果有人下毒,也是他下的!求殿下明察啊!”
“你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周赐上前一步,就要踹在差役身上,差役的孩子紧紧抱着父亲,挨了这一脚。
那孩子被踹得痛呼一声,差点晕过去。
不等李策示意,紧随李策身边的燕云便把他拽回去,押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百姓面面相觑惊诧无言。
以为朝廷庇护官衙里做事的衙役,才不给他们伸冤。没想到晋州府查案的父母官,才是罪魁祸首。
知法犯法,他查他自己,怪不得查不出问题。
“还请楚王殿下审清楚,”这两日的周赐说起话来颇为强硬,仿佛突然有人撑腰般,疾言厉色,“本官杀囚?为了什么?那些人同本官无冤无仇,而且在此之前,本官已经说要放了他们,还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
李策转身向周赐走了几步,每一步,都透着想要把对方千刀万剐的恨意。
“为了什么?”他厉声质问,“为了今日这一场动乱,为了废黜太子、篡权夺位!从你上表朝廷,说晋州百姓械斗,发现臂张弩,你就一步步,栽赃诬陷,把局势做到这种地步。”
李策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册子,丢在地上。
“本王调查臂张弩被刺杀那日,你放人出城,篡改城门记档;囚徒被毒杀当晚,你就待在晋州府衙,有仆役作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了恶事,还能全身而退?你可知只要接触那腐肉毒药,就会双目不适?你昨日见我,常常用力才能睁开眼。而负责给囚犯分发食物的差役,眼睛也不舒服。今日本王带来大夫,只要给你诊脉,便能查出你是否接触毒药。”
“楚王在说笑话吗?”周赐仍不死心,“下官眼睛不舒服,是因为过度操劳,几夜都没有睡好。”
郑奉安听着他们对质,扶刀上前问周赐:“真的是你?是你杀了那么多人?”他声音冷厉,几乎暴怒。
“不是下官。”周赐仍然嘴硬。
“把大夫请上来!”李策大喊道。
今日他就要这么定案。
虽然证据尚且不足,虽然仓促之下无法准备妥当,除非找到吐蕃人当面指证,否则周赐是不肯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