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预选人……虞鸽也是?”
“当然。”
当囡囡从神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结了冰,她看着神使手中拿着的长矛,脚下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
在神庙时,她们这些神女的预选人们在蛊术比试的场地里互相残杀,哪怕倒下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她们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如此。
可就在她们拼尽全力,从那残忍又似是永无止境的厮杀中存活下来,以为人间炼狱般的煎熬和折磨终于结束之时,神庙对于神女的考验却才刚刚开始。
囡囡不懂神使的意思。
为什么神女就不可以有感情,为什么最强者就一定要无情无欲,成为被神庙操控着的行尸走肉。
虽然不懂,但她却知道,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虞鸽了。
虞鸽绝不会杀了自己的父母。
囡囡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
她的人生本就一团糟,为她起名囡囡,将她当做珍宝的亲生父母,在她未记事前就死了。
她的家被恶毒的远房亲戚所占,小小年纪,漂泊不定,两岁时便到处乞讨为生。
好不容易被人收养,可养父母也只是希望她替他们的女儿去死,从未在她身上用过一分真情。
似是在冥冥之中注定,她遇见了虞鸽。
那个教她唱歌,会摸着她的脑袋夸她的眼睛漂亮,跟她一起被罚跪,在她危险时毫不犹疑挺身而出,总会用着温柔的嗓音叫她囡囡的虞鸽。
囡囡无法形容虞鸽在她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但那是她人生里唯一的一束光,那么明亮,那么耀眼,仿佛永远不会熄灭,永远不会黯淡的光。
现在,那束光没了。
而她的人生也失去了意义。
又何必再做个恶人,去害了她的养父母。他们虽然讨厌又心肠坏,可他们对他们的亲生女儿却那么好。
囡囡阖上了眼:“神使大人,我选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却传来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她的养父手里拿着一柄半人高的镰刀,面目狰狞,又似乎眼里含着热泪,咬牙切齿朝她扑了过来。
他偷听到了神使和囡囡的对话。
他知道,他们对囡囡并不好,还将她送去了可怕的神庙,囡囡定是恨透了他们。
镰刀磨得很快,弯月状的刀刃快要勾住她纤细的颈子时,神使只是神情冷漠站在她身后,并没有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囡囡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养父。
为什么。
她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
他们养过她一年,又送她去神庙,让她遇见了虞鸽,单单是这份恩情,她便永远不会伤害他们。
即便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可那一丝丝迷茫,还是让她下意识向后躲避了过去。
她不光会蛊术,在那一场场残忍的蛊术比试中,她还学会了如何杀人和如何不被别人杀。
囡囡按住了镰刀,问他:“……为什么?”
养父没有回答她,或许是从未将她放进过眼里,便也不会认真听她讲话和倾诉,下意识就习惯性的忽略了她的声音。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再次将那镰刀挥舞起来,用着近乎决绝的神情,砍向她的头颅。
他用行动回答了她。
——为了让她死。
可凭什么,她没有伤害过他们,他们却要一次一次将她置于死地?
养父无情的举动,激怒了本就深陷绝望的囡囡,她从神使手中夺过了黄金色的长矛,几乎没用太大力气,便轻松用长矛捅穿了他的心口。
杀戮会使人上瘾。
特别是对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残酷屠杀,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来说。
她心底那股悲愤的劲儿,混杂着长久以来对养父母的隐忍和不满,尽数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寒风簌簌响着,长矛一下一下刺穿那看起来厚实却又无比脆弱的胸口,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惊呆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养父。
他还不了手,因为她已经不是五年前手无缚鸡之力,分毫没有过人之处的那个囡囡了。
在神庙里的年,她为了活下来,为了不拖累虞鸽,日夜苦练复杂难懂的蛊术,如今的她,甚至可以跟面前的神使拼死一搏。
——倘若虞鸽还活在世上,她不会在自己和养父母的性命之间选择,而是会选择与神使厮杀。
思及至此,囡囡失去光亮的眼眸,忽然又亮了起来。
她又怎么能确定……虞鸽没有为此反抗,去杀掉神使?
虞鸽的蛊术要比她厉害太多了。
她重燃了希望,也从嗜血的杀戮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被她捅成筛子,失去平衡,重重向后倒去的养父,她觉得有些难过。
他们想让自己的女儿活着,便将她送去神庙替死。
他们想让自己活着,便决定先下手为强,趁她不备时在背后袭击她。
养父还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女童,所以他认定,凭他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可以用镰刀割断她的头颅。
所以,她就该死吗?
囡囡收回手中的长矛,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