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给胡格尔,后来从胡格尔手中辗转而过,最后落到了狼王加莱手上……”
顾昀听到这,一颗心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
“正是神女秘术。”陈轻絮一口点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我本是想着有这种可能,谁知居然真是……”
所有人对“蛮族神女”的印象,都只剩下了胡格尔那个女疯子的形象,那位贵妃反而没有什么存在感。她死得太早了,从高高在上的草原“半神”沦落到九门紧闭的重重后宫中,她心里是怨是恨还是人认命,至今都已经无从得知了。
而她对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态度呢?
想必按着人之常情应该是憎恨的,连加莱看见长庚年幼时酷似神女姊妹的面孔时,都忍不住心生杀意,何况当事人呢?
可是十八部落的巫毒之术那么神鬼莫测,连陈家都一筹莫展着许多年,贵妃作为传承者,要打掉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大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又为什么将那个孩子留下来了呢?
她知道那个孩子最后被丧心病狂的胡格尔做成乌尔骨了吗?
旧人死得差不多绝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蛮族神女决定留下那个孩子到底是出于一个母亲的不舍,还是恰好得知胡格尔怀了另一个孩子,出于亡族灭种的憎恨,策划了一个旷世邪神。
但无论如何,兜兜转转间,依然是神女的魂偶给长庚留下了一线生机。
这几乎有点因果相生的玄妙之意。
陈轻絮不想讨论什么因果报应,她全心全意都在这截木头上,不等顾昀反应过来,就风一样地抱起木头人跑了,连丝绢掉地上都没顾上捡。顾昀呆愣许久,胸中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呼出来,被无法言说的希望砸了一通胸口,站起来以后,他眼前几乎一黑,好半天才缓过来,犹在耳鸣不止。
他难以抑制地伸手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尽可能地想要板出一张正常而严肃的面孔,眉头下意识地皱在了一起,嘴角却又不受控制地笑起来,那绷出来的严肃与难以抑制的喜色交织成了一个标准的“啼笑皆非”,顾昀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时的形象恐怕是有点疯。
这时,隔壁沈将军的亲兵在帐外探头探脑片刻,问道:“陈神医终于走了吗?”
“走了,”顾昀听见自己的亲兵回道,“怎么,有事吗?”
那位打听神医行踪的小兵忙摇摇头,跑回去汇报了。
下一刻,顾昀听见沈将军的帐中传来了一声不知憋了多久地痛叫。
沈易的后背一大片连砸伤再烫伤,凄惨无比,但他依然硬骨头地拒绝了陈姑娘的医治及探视,几次三番把前来探望的陈姑娘关在了外头,坚决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的惨样,还毅然决然地找了位擅长杀猪的军医来给处理伤口,期间派人偷偷出来打探了四五次,一直憋到陈轻絮终于走了,总算是忍到了头,可以放开喉咙嚎叫了。
顾昀侧耳倾听了一会,只觉得生个孩子都未见得能叫这么惨,十分于心不忍,于是捡起那块掉在地上的丝绢,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出门塞给自己的小亲兵,吩咐道:“快给沈将军送过去,止痛的。”
别管那丝绢擦过什么,反正效果十分灵验,东西一送到,沈易的嚎叫声立刻小了好多。
顾昀黑心烂肺地消遣完自家兄弟,转回到帅帐中,本打算将积压在桌案上的一打战报和各大驻军地的一堆信件批复了,提起笔来才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来。
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就是不能连成一句话跳进他眼里,他一会漫无边际地想道:“那木头上会不会只记载了做法,没有解法?”
一会又想:“那也没关系,只要有乌尔骨的来龙去脉,陈家总能想出办法。”
然后过了一会又暗道:“不会真让我给护国寺那帮秃驴烧香吧?娘的……”
……种种翻来覆去,没个头绪。
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就在这千头万绪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跃然上了他的心头。
顾昀笔尖上的墨汁掉了一滴下来,他总算回过神来,干脆将那一堆公务悉数推开,浮生偷欢似的取出信纸,开始堂而皇之地挤占公务时间徇私情。
人间四月,两江之地芳菲已将尽,漫长的梅雨*地自河海上蒸腾而起。
这一个多月以来,长庚一直身在江北,他先是一手操办了钟老将军的丧事,而后,方钦又上书建议隆安皇帝,将雁王留在原处,协助朝廷使者推进与西洋人接洽事宜。
雁王虽然已经步下政坛,但方钦依然觉得他在京城中是件十分如鲠在喉的事。
按理打蛇随棍,对付政敌就应该一击必杀,但雁王辞官的由头并非由方钦本人策划,整件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雁亲王这种身份很不好办,除了谋反大罪,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将他赶尽杀绝的。
方钦只好想方设法将他远远地支开。
“协助”二字非常微妙,意味着这件事不是由雁王主导,他只有义务,没有权力。事成之后也是人家正使的功劳,但万一出点什么乱子,那可供拿雁王做文章的地方就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方钦希望看到的“乱子”没有出现,雁王在江北大营混得如鱼得水,人缘极佳。他本来就很会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