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前的青年是是如此顺服, 只要褚镇乾颔首,便可轻松将这朵藏在西域深处,从未有人攀折的玫瑰收入囊中。
褚镇乾一生做过许多足以影响天下局势的决策。
现在简单一句接受或是拒绝,应当是最无关紧要的选择。
蒋星在西域也好, 来了中原也好, 命比浮萍还薄, 不用雨打风吹,光是湖面涟漪稍起便可将他淹没, 从此世间再难找到如此妙人。
然而褚镇乾垂眸与他对视, 久久未曾开口。
蒋星抿紧双唇,声如金玉,通透清朗, “皇叔。”
“王爷。”他改了口, “我知道在您眼中,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褚镇乾手指微动, 轻柔地抚过他侧脸, 蒋星立刻住了口。
明明死生只一线之隔, 褚镇乾一句话就可送他见阎王, 可那双眼睛依然如此清澈。
没有恐惧,没有讨好, 没有褚镇乾厌恶的一切。
褚镇乾声音低沉:“我本以为西夷公主是一等一的蠢人。”
“却是我想错了。”
他指尖缓缓把蒋星耳侧鬓发撩到耳后,露出整张昳丽稠艳的面容,在书桌阴影与烛火中,宛如鬼怪。
蒋星:“皇叔为什么这么说?”
褚镇乾道:“若是她自己来, 恐怕不能活着走出大殿。”
“可换了你。”他俯身,抬起蒋星下颌,对方柔软顺服如同初生小羊, “却已出了宫,跪在本王面前。”
大殿上三两句话,含情一瞥便哄得他那愚钝皇侄冲昏头脑。
仗着这副模样,虚情假意也像真心。
在他宫中又坦诚相见,剖白内心,半真半假的话与他一说,褚镇乾便歇了利用他谋夺帝位的心思。
蒋星蠢不蠢?
言行处处都是皇宫内难得的蠢笨。可又唯独他能用如此笨拙稚嫩的手段,做到了阖宫上下加起来都完不成的壮举。
蒋星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违背公主的命令。”
褚镇乾道:“最后一次。”
“什么?”蒋星一愣。
“你忘了。”摄政王手指收紧,引着蒋星凑近自己,“你才是西夷公主。”
蒋星眉眼舒展,接道:“我知道了。”
他将脸颊贴在摄政王腰腹间,“不会再叫错了,皇叔。”
褚镇乾收回手,砗磲转动,“谁教你的这些。”
蒋星眼眶发热,羽睫垂下,藏住下方湿漉漉的眼睛,嗫嚅道:“话本。”
西夷民风豪放,其实不必话本。只要去市集酒肆混上两天,什么人都能学会。
“还有一件事。”褚镇乾沉声道,黑眸凌厉冰寒,“中原的主人是皇帝。”
这却吓不到蒋星,也许他天生就有利用这种坦诚哄人的天赋。
他笑起来,红唇蹭着下方衣料金线,“是就是吧。”
“我还是比较喜欢皇叔。”
褚镇乾却突然将他拉起来,蒋星跪坐太久,膝盖酸软,顺着力道便坐到褚镇乾怀中。
“轻浮放.浪。”摄政王随口道,不辨喜怒。
【?皇叔果然养胃吧】
【我一直盯着直播间,还以为又要熄屏……】
【请把 褚镇乾不行五个大字打在公屏上】
蒋星脸颊绯红,“哪有。”
褚镇乾轻轻抚摸他发尾,“本王从未见过卷发的西夷人。”
“可我本来也不是西夷人啊。”蒋星眨眨眼,无辜道,“皇叔不喜欢吗?”
不喜欢?
发丝柔顺,连个分岔都没有,人手指一勾,它就软软和和地缠上来,像是有生命。
你若想离开,它也并不挽留,很快就变回原样,像是从未被人触碰过。
褚镇乾嗤笑:“跟你一个样。”
蒋星不解其意,可摄政王已无意与他多言。
“本王有一处酒庄。”
“虽然藏有九州四海难得的美酒,本王却不曾试过西域烈酒。”
蒋星摇头道:“烈酒伤胃,不如葡萄酒。清甜可口,暖而不醉。”
【反正他养胃啦,喝烈酒正好】
【笑死,谐音梗扣钱】
褚镇乾:“你说你会酿酒。”
蒋星点头,语气有点隐隐的得意,“以往……她献与王庭的酒都是我酿的。”
“明日带你去酒庄。”褚镇乾道,“本王也想试试你的酒。”
“来不及的。”蒋星道,“葡萄酒需要很长的时间。”
褚镇乾淡淡道:“你会有的。”
这话算是他出言保住蒋星小命了。
蒋星得偿所愿,脸颊蹭了蹭褚镇乾肩颈,“谢谢皇叔。”
他被褚镇乾直接抱起来往庭院走去,焦焕正在门口值守,见此情景,顿时将头埋得更低。
即便如此,蒋星垂下的纤细指尖依然从他视野中一晃而过。
他……与王爷在书房内做了什么?焦焕混乱想着,脊背发寒。
短短一晚上时间,蒋星就在皇城找到了最牢不可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