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议道,玩笑似的说,“所以,别再折磨这颗橘子啦。”
他说得不无道理。伊之助默默收回了手,绀音犹豫了好一会儿,只好也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接过炭治郎掰开的半颗橘子,磨磨蹭蹭吃了起来。
下午刚从小葵那儿拿来这篮橘子的时候,总觉得多得像是一座橘黄色的小山,怎么转眼之间就吃空了?
绀音很纳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移平了这座橘子小山的始作俑者。吃完了这最后仅剩的半颗橘子,她又开始馋起来了。
“啊——想要更多的橘子!”她发出任性的感叹。
“听说,如果吃了太多的橘子。”炭治郎忽然说,“整个人都会变成橘黄色的。”
她一脸不解:“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橘子里的颜色渗进血管里了?”
“……这样吗?”
血管变成橘色会是什么诡异样子,绀音实在想象不出来——说来丢人,她连血管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呢。
她慌忙举起手掌,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指尖沾着一点橘子皮天然的颜色之外,无论是她的手心还是手背,都是一如既往的浅淡颜色,泛着一点点苍白般的淡蓝感,倒是看不出任何橘子的踪影。
说不定自己的身体里并不存在血管?毕竟她也算不上是真正的人类嘛。
绀音这么想着,收回了双手,仰面倒在长椅上,以一种相当别扭且不舒服的姿势躺着,半个后背和脑袋都腾空在空气中,但她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宽三郎又回到了她的膝头,用翅膀盖着脑袋,自顾自地睡着了,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有醒来。
临近黄昏,风不由得冷了起来。这时候的日光可就没办法再让人觉得温暖了。
绀音依旧是双手捧着鎹鸦,慢吞吞走向缘廊。宇髓天元已经告辞了,只剩下空空的酒壶摆在原地,义勇坐在那里,夕阳把他的脸颊照得很红,连耳廓也染上了绯色。她加快脚步,走到他的身边。
“快回去啦。”她轻轻推着义勇的后背,“该吃晚饭了哟!”
她早就偷看过这个月的菜谱了,今晚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鸡腿肉汤咖喱!
不知道义勇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垂低的眼眸盯着地面,好像这块贫瘠的泥地当真有这么好看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是寂静无声。绀音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正准备出声,总算看到他点了点头,摇晃着身子站起。
“走吧。”
酒喝多了之后,会陷入名为“醉酒”的状态。这个知识,绀音是知道的——她以前还是刀的时候,和义勇见到过不少醉汉。
不过,在今天之前,她还没见过醉醺醺的义勇。
他明显是喝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不见的足迹分外杂乱,像是正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向前。脑袋也始终耷拉着,伴随着他的每一步左摇右晃,幅度时而小得看不清,时而又像是在做着摇头的动作,实在是怪异。走着走着,他的身子总会向右侧倾斜,总像是快要倒地似的,明明应当他的左侧身子更重一点才对。
要是走在他的身边,保不齐会被他的突然摔跤压倒在地。绀音小心翼翼地走在后头,看着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去,只好加快脚步,紧挨在他的身边,硬是把歪斜的身子扶正了。
恰在这时,她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干嘛?”她耷拉着脸,“我都来当你的拐杖了,你还不乐意吗?”
“不是。谢谢你。”
义勇好像突然长了条大舌头,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她差点没听清。
“我只是在……想,刚才宇髓和我说的话。”
“哦。”
“他说我现在的发型比以前还要更土气,一点也不华丽。”
“啊哈哈——”
绀音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偷瞄了瞄散落在肩头的他的长发。
她不知道“华丽”究竟要怎么定义才好,也不清楚“不华丽”是什么样的。在她看来,最近整天散着头发的义勇,看起来确实不如以前束发的时候精神。
许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也有可能只是恰好响到了一处去,他咕哝着说:“只有一只手了,头发也没办法……唉,果然还是剪了吧。”
“剪什么?”
“剪头发。”
“你想剪短头发呀?”
“嗯。”
绀音忽然来了劲,把拐杖的职责尽数抛到了脑后,猛得往前快跑几步,这才转过身来,抬手指了指自己。
“让我来给你剪头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