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然没恨过别人,他平生只恨自己,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恨自己得这种殃及全家的病,又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他是寻过死的,在某一天,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母亲提着接满热水的水壶回来,半途中的时候,那个用了多年的水壶突然炸了,母亲避无可避,热水溅了半身,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就红了。
也是那个瞬间,他决定去死。
不过最后他没能成功,拉下他的是湿淋淋的母亲,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大好大的力气,像是要把他重新塞回温暖的羊水中好好保护,父亲则牢牢抱着他们两人,发誓一定要治好他。
一家三口,那一天都哭了,哭的好大声。
自那以后,熊然再不敢死了,他只想活,拼尽力气的活,咬紧牙关的活。
“妈妈
()”熊然擦了好几遍眼泪,眼中还是模糊:妈妈,不要为我担心,然然会好好的,然然会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见你和爸爸,你们等等我,好吗?()”
女人听不见熊然的声音,她的眼睛不偏离的盯着病床上的熊然,嘴里开始哼歌,悠悠的音调无比熟悉,是她哄小时候熊然睡觉的歌谣,她粗糙的手轻抚着熊然手,眼神远的像是穿梭了时光,那浓郁的爱意从未被稀释。
熊然是哭着醒来的,彼时系统已经开始疯狂的在大脑里叫他了。
看见熊然醒来了,它长送一口气:“宿主,你终于醒了,你,你怎么了?”
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里,熊然缓了很久,才低声道:“没事,我还好。”
系统不信:“我这里已经提示痛觉屏蔽失效,宿主,你别骗我。”
熊然没吭声,他抬头,周围一片狼藉,水杯、椅子、书本、衣物,所有东西都乱七八糟的掉在地上,材质脆弱的,只剩下溅开的渣滓,熊然听见吱呀呀的声音,他循声去看,是压在床脚,即将倒下的衣柜。整个房间犹如台风过境,巨兽踩踏。
不过好在,房子没塌,他看着那条纵横贯穿墙体的裂缝,只差一点就要劈开整个墙面了。
外面天还亮着,时间应该没过去多久,他得在余震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去找宋或雍,想到这,熊然心焦。
“宋或雍怎么样?”
系统满不在乎:“他还活着,哎呀,你别管他了,先顾顾你自己吧!”
熊然撑起身子,转头去卡,发现自己的两条腿被压在书架下面,他深吸一口气,试着活动自己被压在柜子下的双腿,只动一下,就痛的发抖。
“宿主!怎么样?很痛吗?!”系统感受到熊然骤然僵直的身体,语气紧张。
熊然咬着牙,想要把腿扯出来,如果是人的身体,他现在绝对面色惨白、满头冷汗:“没...没事...不痛...”
他反复尝试几次,都没办法将腿抽出来,倒是疼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系统快被他吓哭了:“宿主,你别动了,你这样下去会痛死的,都怪我,都怪我,权限太低,没办法用其他五感来替代痛觉屏蔽,而且,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多余的能量,目前能量条只够维持你日常行动说活,这种情况下,能量包自锁,除非是宿主遇到危险,才会打开。”
熊然笑得虚弱:“没看出来啊,你们个公司还是个周扒皮,乙方的命就不是命啊。”
系统也骂:“就是,什么垃圾单位!一点儿没人情味,回去我就跳槽!”
熊然两只手撑的很累,又重新倒回地上,两只眼皮开始打架,系统喋喋不休的声音越飘越远,就快要再一次睡过去的时候,他听见了系统的大叫声。
“熊然,宋...宋或雍!宋或雍来了!!!”
熊然睁开眼睛,神思终于清醒,他痛哼着撑起身子:“怎么了?”
“宋或雍来找你了!!!”系统紧盯着代表宋或雍的移动坐标。
() 一人一系统都没再说话,一会儿,熊然就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渐渐逼近的脚步声,速度非常快,一路直冲门口,刷发卡的滴答声急促响起,接着就是门把疯狂扭动的声音,可门锁被震坏,门根本打不开。
熊然的心紧紧提起,下一秒,剧烈的撞门声响起,像是野兽在夯门。
“宋或雍!我没事!你不要着急!”熊然提高声音,撞击声一顿,接着就是更加猛烈的冲撞,仿佛将整个身体都高高举起摔在上面,急促沉闷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令人心惊。
下一秒钟,一声巨响,沉重的门终于倒在了地上,扬起一层薄灰,一个高大的阴影从外面疾步冲进来,寻觅片刻,直奔书架下的熊然而来。
熊然艰难抬头,只看见一双□□的脚冲过来,布满脏污的脚上还有新鲜的伤口,血从里面迸发出来,汩汩的流淌。
脚底应该伤的很严重,因为他的身后是一串深深的血红脚印。
两人异口同声。
“你鞋呢?”这是熊然和宋或雍说的第一句话。
宋或雍则朝熊然喘息道:“熊仔,别怕,我来了。”
顾不得地板上的玻璃渣,他双膝跪下,伸手去抬压在熊然身上的书架。
熊然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戏服,夏戏冬拍,汗水已经将白色的T恤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