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开车从国道收费站出来,下了镇里自建的乡道,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直到周遭水泥硬化后的路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举目皆是坑洼的土路后,才算真正到了城郊边缘一带。
七月正午的阳光毒辣刺目,大片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在周遭房屋破败残旧的墙壁上,斑驳的砖石、狭窄的巷道,一排排连房两旁堆积着破损的杂物和成兜的垃圾,潮湿与腐交织的气息弥漫在高温的空气中,愈发显得刺鼻辣眼。
这个时间,附近租住的住户大多在工厂上工,所以四周安静异常。
沈恪绕过两排平房,在巷尾深处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站住了脚。
门虚掩着,沈恪没什么犹豫地抬手推开。
与刚才路过的那几栋平房不同,这一处的院墙要比旁边的院子高出很多,而等门被推开的时候,沈恪抬眼望去,才发现入眼即是一片很宽阔的空院子,墙根下摆放着几台报废生锈的拉丝机,而院子尽头,则是一间废弃空旷的厂房。
看样子,这里曾经是一个私人小作坊式的拔丝厂。
沈恪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去,周围寂静,等他步行至空院子中央的时候,对面厂房的铁门忽然“吱呀”一声,发出一阵凌然牙酸的声响,紧接着,就被人大力从内推开了。
沈恪停下脚步,映着刺眼的阳光,看着从铁门中走出来的穿着低腰牛仔裤紧身运动背心的白人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Ansel,也就是林简的生母的二继子,曾经……或者说五年前,也曾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但此时,眼前的男人落拓又颓唐,发须杂乱,褐色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丝毫属于一名行业设计师的优雅与风度,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尽是暴戾阴狠的气息。
Ansel手中拎着的长棍在脚边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手拿家伙的男人,全部都是外国人。
不知道这几个人是Ansel来到国内后才开始狼狈为奸,还是一开始就跟着出狱的他从英国跑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几个渣滓看上去已经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藏身了一段时间。
无声的对峙其实非常短暂,Ansel眼神恶寒地将沈恪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目光仿若毒蛇细信,而后声音沙哑地用不甚流利的中文问:“你是谁,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即便现在正处于这样寡不敌众腹背受敌的情形下,沈恪的神情依然平静淡然,没有显出丝毫慌乱无措,他一身黑裤黑衬衫,站在暴虐的阳光下宛如一棵孤拔挺立的胡杨,看着眼前的人,淡声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来只问一件事,你找林简要做什么?”
Ansel粘黏的眼神落在沈恪身上,犹如跗骨之蛆,过了很久,才声调缓慢又怪异地问:“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沈恪回答地非常简洁:“家人。”
“家人……”Ansel将这两个字放在唇齿见嚼咂一番,随后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
又暧昧的笑容(),这么巧……我也是他的家人?()?[(),名义上,他还应该喊我一声……哥哥。”
男人最后两个字口吻轻佻,仿佛这两个字背后藏着某些难以告人的隐秘纠葛。
但沈恪知道,其实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他的故弄玄虚罢了。
“看样子你并不惊奇?”Ansel见沈恪依旧从容平静,仿佛很遗憾似的耸了下肩膀,“那么,你一定也猜到了,我找林简究竟是想干什么,对吧?”
他故意出言讥讽,意在激怒眼前神情冷静的男人,但沈恪闻言却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甚至很淡的弯了一下嘴角,平声说:“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见不到他了。”
“……这么说,你是来替他还债的。”这话说完,Ansel忽然拎起手中的木棍,用一端直直指向沈恪,“知道那个人欠我的,要用什么还吗?”
而随着Ansel一令一动,他身后的那几个男人,同样握紧了手里的刀械。
沈恪看着这样的一幅场景,片刻,却摇摇头,很轻地笑了一声,而后,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口向上弯折了两道,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想不到我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有和人动手打场群架的机会。”
挽好了衬衫袖口,沈恪微微站直了身体,单手解开衬衫衣领最上方的那颗扣子,依旧从容不迫地告知对方:“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
“我不是来还债的,恰恰相反——”沈恪看着忽然间就朝他冲过来的男人,眼角倏然一锐,在扬手接住了那根迎面挥来的木棍的瞬间,沉声说,“我是来替人讨.债的。”
随后那只攥住木棍的修长五指骤然发力,连带着手持木棍的人,狠狠向下一掼!
Ansel是典型的欧洲男人身型,肌群突兀发达,但此时却像是遭不住这千钧般的力道一样,整个人顺着惯性直直向前一扑,而后胸腔下方便猛地被怼在了沈恪倏然间抬起的膝盖上!
沈恪出手的动作太快,电光火石间,Ansel只觉得这一下已经把自己五脏六腑都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