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河的骨灰盒稳妥地抱在怀中,此时光洁的木质盒身,也依稀染上了他怀中的温度。
只是这匆匆一面,一路相拥,到此刻,又到了分离之时。
他们为林江河选址的是一个私人墓位,在墓园深处,靠山向水,墓碑正正朝阳。而在墓位后方,便是一片绵延浩瀚的松林。
待到林江河落土闭墓,正好是一天中最美的余晖漫天的时候。
林简将一捧白色怒放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指腹轻轻从那几个新篆刻的字迹上摩挲而过,而后无声地在碑前坐了很久。
沈恪一直陪在他身边。
直到月升日落,黛色天幕之上已有星子跃出云层,林简才从地上起身,深深凝望过林江河的墓碑后,对沈恪轻声
说:“走吧。”
“好。”沈恪看着林简从身边经过,径直走上通往墓园门口的甬路,青年清隽挺拔的身姿穿过松林深处吹来的风,显得孤寂又桀骜。
隔两秒,沈恪抬步跟了上去。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微凉的指尖被完全包裹在温热的掌心之中。
林简脚下微顿,视线从自己被握住的手缓缓向上平移,最终落在沈恪的眉眼之上。
沈恪牵着他的手,就像幼时那年,第一次回老家为林江河上坟添香时那样,脚下步伐沉而稳。
林简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又走了两步后,他忽然停下,转身对着林江河的墓碑,用力挥了一下没有被牵住的那只手。
“爸,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在回身时,林简那股哀戚幽重的情绪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沈恪微微垂眸,就对上了他一双澄净含笑的眼睛。
沈恪很轻地挑了一下眉,眼底同样慢慢浮起一层很淡却很暖的笑意。
林简抿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已经染上沈恪掌心温度的五指慢慢从他手心舒展开来,而后微微回屈了一下,紧接着,就与他十指相扣。
“走了,回家。”
两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暮色之中,唯有相握的那双手,始终未曾分开。
*
清明节过去不久,就迎来了五一小长假。
林简在4月最后一个工作日的晚上,与沈恪一起坐上了直飞澳洲的航班。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他们伴随带着暖意的夜风登机,经历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落地便遇到了墨尔本的初冬的清晨。
好在两人身上都穿着薄款的长风衣,才不至于被南太平洋迎面吹来的冷空气打得措手不及。
林简这一路飞行都下来,神情都很松弛,甚至在夜间飞行期间,安稳地睡了一个补眠的短觉。
但自从飞机落地,他们在一号清晨坐上沈家派来机场接人的汽车后,沈恪很明显地察觉到,他开始有一丝紧张。
“林简。”车子平稳地驶过市中心柯林斯街,沈恪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林简得视线从车窗外鳞次栉比的奢侈品商铺上收回来,问,“怎么了?”
“放轻松一点。”沈恪的低缓的声线在没有开窗的封闭车厢中显得格外悠醇,“我父母很惦念你,这次听说你一起来,都非常高兴。”沈恪慢声安抚着他紧绷的神经,“所以不用多想,他们都非常期待见到你。”
“……我知道。”半晌,林简低声回了一句,“只是……”
沈恪安静地听他说下去,但林简顿了一下,却半途收声,“算了,我有分寸的。”
他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笃定,笃定中似乎……还裹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情结。
沈恪似乎能在他的眼神和表情中窥探出他这一路跌宕起
伏的心路历程……一时间只觉得有趣又可爱。
“不用想太多。”车子临近熟悉的花园洋房院门口(),沈恪最后安慰了一句▊()▊[(),“见父母而已,真的不用紧张。”
“……”林简:“嗯?”
见父母,和见你父母,一字只差,可其意相远。
这句话说得有几分含糊,而细想又能从中体会到好几层含义,但林简来不及多问,车子便径直驶入一幢洋房的院中,片刻后,停稳了。
林简迅速回过神来,还未下车,已经透过车窗率先看见了等在院中主楼门口的两个人。
时光匆匆而逝,但多年未见的老俩口,似乎还是记忆中,分别时的模样。
沈恪先行一步下了车,绕到林简这边,替他拉开了车门,微微朝车内探身,轻声说:“走吧。”
林简按捺住心底倏然涌起的热潮,稳了稳心神后,才下了车。
主楼门口,沈长谦夫妻看见来人,眼中先是飞快闪过一丝讶异,而后便涌上更多更浓的情绪。
似长久的挂念终于在此刻落地,也似更多更满盈的心疼。
林简和沈恪并肩走过去,还未行至主楼门口,丛婉已经推着沈长谦迎上了他们。
视线相触,林简看得清对面两个人眼底的掩盖不住的欣喜,与深深的挂念,他慢慢舒了口气,在这样的眼神中,主动走上前一步,哑声喊了一句:“爷爷,奶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