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九月,林简步入高二,而高二上学期这小半年时间里,他几l乎是在竞赛圈里泡过来的。
正式开学不到两周,林简跟队去参加高中数学竞赛省级联赛,一试二试至于他而言,难度并不算很大,所以十月份成绩出来后,他顺理成章地入选国赛冬令营。
沈恪知道他的成绩后曾经认真问过一次,既然竞赛排名这么靠前,有没有想专打竞赛通道的打算。
但是林简很平静地说,没有。
那是11月份初冬的一个寻常夜晚,林简刚刚结束七天的国赛冬令营回来,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箱。
沈恪穿着深色的家居服靠在他房门边上,好笑道:“没有?那你一路过关斩将一骑绝尘杀进国赛,保送资格都拿到手了,图什么?”
林简将洗好烘干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橱,闻言只是清淡地笑了笑,说:“图个开心。”
沈恪:“……”
“不是你教我的么?”林简回身靠在衣柜门上,放松姿态下,周身萦绕的那副莫名懒洋洋的劲儿几l乎和沈恪如出一辙:“你说过让我万事不必太执着,一辈子长着呢,也不用那么死心眼——我务必要努力,但却不是一定要成功。”
“……”沈恪愣了几l秒,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般说,“原来我这么误人子弟啊……”
“不是。”林简转向衣柜继续收拾衣物,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
沈恪像是饶有兴致:“那是什么?”
林简背对着他,张张嘴,却没回答。
是什么?
是我奉为圭臬的金科玉条。
这么多年,沈恪早已经习惯了他有话藏着不肯说的性格,见状也不追问,只是问:“那明年三月份去参加国家集训队的训练?”
林简挂衣服的手微顿,而后神色如常地回答:“我没打算去。”
这确实是沈恪没想到的,他稍稍收敛了神情,语气也变得认真了一些:“为什么不打算去?”
林简说:“我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不需要通过比赛拿奖来证明。”
沈恪微微挑眉,心说这孩子还真是嚣张得非常淡然。
也对,毕竟又长大一岁,原本就是遇事不急不躁不挂心的性格,大一岁更显得主见分明了。
不知为何,活了快三十岁从不悲春伤秋的沈董,看着眼前玉树翠竹一般的少年,竟然突然萌生出一种“岁月催人老”的错觉来。
沈恪微微晃了一下神,只在心里腹诽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他很快从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矫情的情绪里抽离,又问:“那保送呢?”
林简正好收拾好了,弯腰将空了的行李箱放回衣柜最下方的隔档里,而后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平铺直叙道:“我不想走保送名额。”
“又是为什么?”
林简说:“保送学校的名单里,没有我喜欢的。”
“……没有?”沈恪的表情难
得茫然了一秒,“二十几l所顶级学府都不喜欢?您这什么档次的审美啊?”
林简清浅而短促地笑了一下:“不敢造次,只是……最强的专业,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果然是少年心,海底针,沈恪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想考哪个专业?”
“……”林简看着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挣扎了一瞬,而后却缄默下来。
这就是又不想说。
沈恪沉而深的目光与他交错半晌,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带着几l分无奈笑道:“行吧,你自己的选择自己认准了就可以,况且……你选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简已经悬起来的一颗心这才悄然回归原位。
他点点头,只说你放心。
“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沈恪失笑道,“没见过比咱们家的林神更靠谱的少年了。”
咱们家——
林简脸上波澜不惊,刚刚归位的心脏再次被猛地提到了喉咙口。
忽上忽下,大起大落——林简心说挺刺激。
“我回来前已经和竞赛组负责人说过了。”林简控制这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纰漏,声调依旧平静,“以后不打竞赛了,专心备考,毕竟就一年时间了。”
沈恪毫不在意地摆了下手:“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到学校不能这么聊天啊,降维打击最影响同学感情,容易挨揍。”
林简愣了一下,终是没忍住,被逗得笑出声来。
深夜,沈恪早已经回房休息,林简素来浅眠,所以房间里连助眠灯都没用,而放在枕边的手机开始震动的下一秒,他便倏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凌晨1点半,这个时间不需要看号码也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林简拿着手机翻了个身,屏幕光线映在少年挺拔的侧脸轮廓上,更显出几l分冷冽孤寒,他淡漠地扫了一眼那个名字,顺手挂断电话。
果不其然,不出十秒,何舟的微信就涌了过来。
【你舟爷:他妈的你敢挂我电话?!上次说的钱为什么没打过来?!】
【你舟爷:告诉你少跟老子玩花样,你不给我就去找姓沈的要,我倒要看看对他们这些有钱人来说,是脸重要还是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