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一想,元栋就觉得浑身都是冰凌碴子,一直凉到心里去。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脑门的官司没人可以说,后面元德发喊他出去放鞭他也不去,就这么一时热一时冷的睡了过去。
元德发喊了两嗓子,喊不动大儿L子就只能认命自己去放。
小河村的旧例,放鞭这种事只能家里的男人做。元德发咳嗽几声,点了一段鞭炮,那短促的一小段鞭,像个乍然出现的惊叹号,惊叹完毕,迅速消散。
门口的肥红软鞭散开一道轻烟,很快就飘上天。
天气阴沉的厉害,不知道是放炮引起的,还是马上就要下雪。
元德发听着村里的炮声稀疏,心里想着,这次的抬会村里参加了两家,外村还有另外三家。赵换娣说了,抬会是轮流拿着本金。这次的会头是邻村的,说的是先轮邻村,再轮小河村。
跟赵换娣的一贯
() 乐观不同,元德发是很谨慎的,他最近加了一样爱好,就是经常去邻村转悠。他旁的地方不去,就只去现在拿着钱的那一家。
这来来回回十来次,那家人都认识他了,看见他就笑他。于是他就去的没有那么勤了。
元德发望着阴恻恻的天空,再次难免想起大女儿L。
曾经大女儿L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家里遇上种种变故,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如果大女儿L在的话会怎么样。
想了许久,元德发苦笑一声。
如今家不成个家,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过什么。
*****
元棠在初五这天一大早就起床,长长的鞭炮她放了两挂,还郑重其事的把在集上买的财神像挂上。初五迎财神,元棠是一点都不含糊。
到了店里,石头小冬和胡燕都已经到了。四个人赶紧放了鞭,开门做生意。
初五开市的商户不多,客人更是没有。几个人慢慢的把货挂上墙,又开始烧炉子弄土豆和鸡蛋。
石头兄弟俩给元棠带了一兜子炒花生,胡燕则是直接装了一只烧鸡来。
元棠惊了一下:“你妈没说你?”
胡燕把烧鸡掏出来,垂着眼:“她爱气不气。”
元棠看她的脸色,估计是过年过的不痛快,于是就给胡燕倒了点热茶,听胡燕吐槽起来。
“你说我妈咋想的,我都跟她说了那个什么会的不靠谱,她就非不相信我。我嫂子说想入标会,要跟着王美腰家投钱,我妈就也要跟着投,我愣是劝了三天都没劝下来。”
胡燕晓得这是初五,不能坏了元棠的好运气,可还是气的眼睛里都是泪,她勉强撑着不掉下来,声音发苦:“我妈还说我不盼着大哥好。说我要是真孝顺她,就把自己的钱从银行取出来。一家子应该同气连枝,劲往一处使。”
胡燕喉头哽着,她妈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是同气连枝吗?这种带赌性的事,搞不好就是一家子全军覆没。
元棠摸着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燕平复了下情绪:“反正我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的,小棠我觉得你说的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之前咱们上初中,学校有个什么好事,都是紧着那些有关系的同学。你那时候就说,咱们这种家庭,遇不到好事是正常的,遇到什么好的,就得操心是不是陷阱。你说我妈这么大的岁数了,她咋还能信这些啊!”
元棠拿了个炒花生放嘴里:“那你后面怎么办?给你哥说了没?”
胡燕苦涩的笑笑:“说了,没啥用。”
她沉默片刻,说道:“我嫂子查出来怀孕了。”
元棠吃了一惊:“啥时候?”
胡燕:“就这几天,本来是说等等再去医院查的,可我妈不放心,叫了村里喜婆婆来看的。说是十有八九。”
元棠这下彻底没了话。
胡燕往后靠在椅子上:“反正我想好了,这个家我往后就少回去。你还不知道吧,我二哥也
要结婚了。”
元棠还真不知道,问道:“上次那个?”
胡燕点头:“我妈现在跟疯了一样,我大嫂这边怀了孩子,在家一日三餐伺候的勤快。我二哥这边又说要领人回来,如果没啥事就等四五月结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分不出一点心思给我。”
“哦也不是,不知道我大嫂跟她说了啥,我妈这几天旁敲侧击的想让我把钱交给她,她给我存着当嫁妆。”
胡燕讽刺的笑,之前元棠让她存银行她还觉得麻烦,元棠让她跟她妈不要说那么细,她虽然照着干了,但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
可现在……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几个月,她妈就会完全变了个样子。
说什么把钱拿给她存着做嫁妆,真拿走了,这钱也是进了大嫂的兜。
胡燕不想回家去,不想面对母亲日复一日,逐渐明显的逼迫。她心知这是大嫂看二嫂马上要进门,怕她手里这笔钱交的晚了,回头母亲就算拿到了,也要分给二嫂,所以慌着赶紧要走,回头她捏在手里,捏久了就成她的了。
她不在意范娟对她什么态度,可她在意她妈居然帮着范娟来问她要钱。
元棠还是那句话:“跟你大哥说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