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薄霜撒在庭院里,姜宁躺在从金泉府带回来的摇椅上,抬头望着那一轮还差一点点就圆满了的月,吃下杯中最后一口残酒。 烈酒入喉,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月总是让她想起她生绯玉那夜的月亮。 也是十四,也是在内宅的庭院中。那夜是四月十四,夏夜,在千年古城开封府,一天后她便生下了绯玉。 今夜是秋夜。 她身在边陲首府,绯玉不在身边。她在等林如海忙完回来,和他一起给黛玉写信。 所以,快二更了,院门还迟迟没关。 已经过去了七年,无缘无故,怎么会想起那一晚? 看着月边的流云,姜宁摸到酒壶,想再倒一杯,手却被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按住。 她笑看终夏:“怎么了?” 终夏松开手:“纵饮伤身。这是陈年的鸿矛酒,夫人已经吃了一壶了。” “不是有你吗?”姜宁勾住终夏的手指,才发现不是终夏手凉,是她吃了酒身上热,觉得终夏凉。 终夏的手温温凉凉,很舒服。 她近几年常饮酒,但都克制在微醺的状态,满足了就停下。她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她喝得越来越多,都是仗着有终夏的特制解酒药,能在她想的时候让她很快从醉梦中醒过来,重新做回面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林如海夫人”,第二天也不会有头疼、恶心等宿醉症状。 她当然也知道纵饮伤身。 她很惜命,不会放纵自己喝酒喝坏了身体。 等下定了决心—— “最后一杯。”姜宁举起一根手指。 终夏斟了七分满,递给她。 “你也忒小气了。”姜宁咕哝一句。 终夏一笑,让偷笑的丫头们去端醒酒汤。 姜宁珍惜地喝完了最后一点酒,正准备让人关院门,今天先睡,不等林如海了,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怪不得没叫人来说一声,原来他今天还来啊。 姜宁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今天赏月赏够了,该睡觉了,有什么事只能明天再说咯。 明天还有更美的月色。 脚步声停了。 脚步声又远了。 姜宁放下碗,用棉帕沾了沾嘴角。 两分钟后。 守门的婆子把头压得低低地站在姜宁身前:“太太,老爷往西边去了。” 风都似乎停了一瞬。 姜宁看到终夏在看她,丫头们在看她,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们在等她的反应。 她们担心她生气、伤心,怕她发怒。 她心里却只在想: 啊,他过去了。 姜宁微微一笑:“知道了。” 她又向后在躺椅上靠好,吩咐众人:“你们该睡的就去睡罢,有终夏师父陪着我呢。” 过了半分钟, 洛霞和秋水才带人上来收拾碗碟杯壶。 姜宁不让动酒壶, 笑问终夏:“今晚无事了,我能不能再吃几盅?” 有些话要彻底喝醉了才好说出口,即便不成,第二天不认就是了。 终夏给她倒了一满杯。 姜宁抿了一口,笑问来报信的婆子:“你怎么不去?” 那婆子越发弯下腰:“太太,咱们院门……关吗?” 留门是为了等老爷回来,还等吗? 姜宁想了一想:“且留着。” 留着或许好处更大。 婆子弯腰缩背地去了。 姜宁继续喝酒赏月。 霜似乎重了。 …… 总督府花园无活水,只有两亭一阁一楼,些微有地势起伏。 林如海坐在地势较高的逐月亭里,亭外二二两两栽着几株朝开夜合,日日无穷的木槿。 入夜已久,木槿花早已闭合凋落了。 林如海不住看怀表上指针走动。 他已在这里两刻钟。 “去告诉夫人没有?”他问。 姜妹妹难道不知他来这边吗? “老爷……”林平硬着头皮上前,“这……怎么好和太太回禀。” 老爷这个时辰往这边来,难道真只为在花园里看这没意思的景?不是要去四个“姑娘”那边? 老爷从前无意纳新,有人邀宠,他也一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