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上停云峰峰巅的更添三分寒,庭院中春花始盛,一朵一朵妍丽端方,迎寒摇曳。
花甲候在庭院中,见沈倦至,快步走来,递出一个木盒,压低声音:“公子,阁主来信。”
沈倦应了声,让她烧饭,自己则坐到廊上,将木盒上的术法卸了。盒中放着一封信与一串珠子,沈倦展信一观:
“天容海色将于四月十五举行拍卖会,其中有一件珍品名为‘明月碧琉璃’,据说可用于洗练筋脉、重塑根骨。此檀木珠乃是入场凭物,你当前往一观。”
“天容海色”乃是北苍国境内最大的拍卖行,出入之人无不豪贵,而能够重塑根骨之物,向来天价。如今的沈倦无权无势更没钱,想要在天容海色内拿下此种珍品,没有半分胜算。
啪。
他面无表情合上信。
却有一只手伸出来,将木盒里的檀木珠串拿起,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沈见空的声音:“今日初五,离四月十五还有些日子,先查验此言真伪,再前往天容海色。”
沈倦啪的一下拍开沈见空的手,偏头瞪他一眼:“你偷看我的信?”
后者一脸淡然,轻拂衣摆,坐到沈倦身侧:“目力太好,我无意为之。”
沈倦把信连同木盒一道揣进袖子里,起身走入庭中,慢条斯理道:“真假倒不必查,但天容海色太远,不去。”
“我带你去,半日便可到达。”沈见空道。
“没钱,不去。”
“我借给你。”
“还不起。”
“便去赚钱。”
沈倦一想那价格,翻了个白眼:“那不如直接把我卖了。”
沈见空自廊下站起,那深黑的眼眸里折出星点光芒,“我去同师父言明此事。你是门派内唯一的上上品根骨,此物与你干系重大,他若知晓,定会派人前往。”
说完转身。夜风幽寒,勾动他素白衣角,在虚空里落下一弧清光。沈见空故意行得缓慢,沈倦瞪着他的背影,硬邦邦吐出两个字:“站住。”
接着又道:“只是‘据说’而已。”
沈见空回身,目光紧紧注视他:“便是翻遍古籍,亦可能毫无所获,你却仍然愿意一试,为何眼下有‘据说’可成功之物,却搁置一旁,不予理会呢?”
“这个‘据说’,并非对我而言。”沈倦敛了眸,轻声道出真实想法。
“洗练筋脉、重塑根骨”这八字描述,太过寻常,是寻常修行者会追求改变天资的寻常方法,而沈倦要改善的并非根骨,亦非筋脉,而是无法引起入体的体质,所以无效的可能性更大。
庭院中出现片刻寂静,风曳花枝,星光轻洒。沈见空提步走下长廊,至庭中,站到沈倦身前,道:“明月碧琉璃这个东西,我曾有所耳闻。”
“嗯?”
他说:“似乎并非悬天大陆本土之物。”
沈倦眼神一颤,继而蹙起眉若有所思。
“它有没有效,拍到手、试过方知。”沈见空注视着沈倦,声音轻且定,“价钱方面,你不用操心。”
“不劳烦你。”沈倦小声说道,转头看向正在稍远之处、临时搭起的灶台前忙碌的花甲,扬高音调,“阿甲,一会儿替我送封信给临安城城主,让他安排一下,把我的画弄到天容海色四月十五的那场拍卖会上去。”
“是。”花甲忙应下。
“却是不一定能拍出高价。”沈见空看出沈倦打算借此筹钱,但他并非丹青大家,沈见空不认为这种做法有效。
沈倦勾唇一笑:“这简单,把画弄别致一些便可。”
用过晚饭,沈八万来停云峰送颜料。沈见空在书桌旁再加一张书案,沈倦作画,沈见空继续翻阅先前没看完的古籍。
沈倦所说的将画弄别致些,其实是略施小术,将画面制造成真正的画境。这个技巧是他从前琢磨出来的,离去三十年,似乎还没人做出相同之事。
他一共画了四幅,春时花繁香幽,夏日竹深风清,秋夜月圆枝头、鸟鹊鸣啼,冬景雪覆檐瓦、红泥小火炉上酒香四溢。
最后一笔落成,沈倦丢开笔,靠到椅背上。
“打算都卖了?”沈见空从古卷里抬眼,目光一一掠过沈倦的画,落到他脸上。
“不,留秋冬两幅。”沈倦低声道,声音听上去分外疲倦。
“为何?”
“给竞拍留点念想,确保日后升值。”说完,沈倦垂下眼皮,打了个呵欠。他长睫立刻沾上水光,湿漉漉的,像是一场春夜微雨。
“困了?”沈见空看了眼漏滴,亥时五刻,沈倦画了整整两个时辰。
沈倦躺在椅子里,眼皮不抬,应都懒得应。
沈见空凝视他片刻,又问:“在这里睡,还是回明光峰?”
没有回应。
不过须臾,被问之人已经睡着了,睡得毫无防备,呼吸均匀绵长。
那便是在这里睡了。沈见空在心里替他做出回答,又道此人睡便睡吧,明知停云峰夜里风大,却不顾惜身体。
沈见空往书房里置了张榻,把沈倦抱过去,为他盖上被褥,接着再置一扇屏风,为他挡去烛光,世才坐回桌后,继续看书。
他在浩繁卷帙中翻查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