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照了照小铜镜,其实五官更改得不多,但就是变了一个人,她不怕被认出身份了。
裴君琅和青竹也打理好自己的易容外貌。
叶薇不免留神看了一下裴君琅,他易容后,眼角那一颗极具辨识度的泪痣变得模糊,整个人少了许多魑魅一般的妖冶,看上去清贵持重了许多。
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整个人就是大变样了。
像个正人君子。
可惜是假象。
很少有女子敢这样明目张胆盯着裴君琅瞧,叶薇一点都没有女孩家的矜持。
他被看得不自在,漂亮的凤眸一斜,刺人的话脱口而出:“世家淑女都像你这样恬不知耻,一直盯着男人瞧?”
切,小孩子的激将法。
叶薇笑得眉眼弯弯,单手支下颌:“对呀。长见识了没有?”
“……呵。”裴君琅懒得理她,瞥了一眼叶薇身后,鼓鼓囊囊一个大包袱。
家底都挖空了吧?搬家么?
她又想做什么?
裴君琅皱眉:“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叶薇激动,终于等到裴君琅好奇心泛滥,问她带了什么的时候了。
她献宝似的拿出零零碎碎的用物——
“这一个攒盒装了甜糕,我带了佐茶的云片糕、栗子糕、百果糕,还敲下一包好喝的茶砖。”
“这个是我晚上睡觉要抱的娃娃,我平时喊它‘狗蛋’,来狗蛋,和殿下打个招呼。哦,狗蛋说殿下今日气色挺好。”
“这是我沐浴用的桂花皂,味道很香的,你闻闻,要是喜欢,我借你一点。一两银子一指甲盖吧,你是皇子嘛,不会嫌我卖的贵吧?已经是友情价啦!”
“还有这个,是睡前看的话本,你不喜欢的,最近比较火的是《狐狸郎君爱上我》,文名……嗯,大俗大雅,主笔写的故事还是很凄美动人的,就是内容我不大喜欢,为什么狐狸郎君还有两幅面孔,白日冷冰冰,夜里火热热?”
裴君琅:……
不好,他的脑子好像被强行钻入了奇怪的知识见闻。
小郎君的脸顿时冷若冰霜。
他毫不留情地说:“包袱和你,选一个,留下。”
叶薇:……
呆了半晌,叶薇艰涩开口:“我们不是朋友吗?”
“决裂了。”裴君琅狭长凤眼一扫,高声唤,“青竹,动手。”
“是,主子。”
青竹闪身入内。
没一会儿,马车内,只剩下泫然欲泣的叶薇和她怀里的狗蛋。
裴君琅垂下长睫,于暗处悄悄勾唇。
嗯。世界清静了。
-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琼华镇。
这一座用来举办蛊市的小城镇很富有生活气息,不是临时开的市,平常就有人居住。
街巷里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
来往的不少人戴着遮掩容貌的面具或是不贴脸的易容面皮,坐街头面馆或酒肆里饮酒谈天。
泥砌的土屋横出一根根杆子,上面挂了晒干的柿子饼与鱼干,甜馨味、鱼腥味以及酒味混杂,引得裴君琅不满蹙眉,巴不得快点离开。
叶薇倒是很享受这里。
她一下车就大呼小叫,一会儿趴在这个摊头看货郎卖剑器,一会儿趴在那个摊头看围观群众斗蛊虫。
厚厚的羊毛毡毯上摆了一个漆黑的小瓮,瓮里时不时传来“吱吱吱”的叫声,像是有虫子打斗。
叶薇看得津津有味,脖颈上忽然一片冰凉,像是一滴水落进她的衣里。
叶薇纳闷,不由朝天望去。
这几天没落雨,油棚很干燥,哪里来的水滴?
正当她郁闷的时候,裴君琅忽然喊了一声:“小薇,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当众喊她的名字,还是亲昵的“小薇”。
叶薇不由呆了呆,靠近木轮椅,悄悄问:“你怎么忽然喊我‘小薇’?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好吧?喊我闺名,怪难为情的。”
裴君琅冷笑:“你以为我想?若是喊你家姓,不怕被人发现吗?”
“也是哦!”叶薇恍然大悟,眨了眨眼,“你喊我什么事?”
裴君琅面无表情地命令:“蹲下身,低头,靠近我。”
他说话的嗓音很清冷,似冬日里红柿果上一捧雪那般清寒。但语句里的内容,却很引人遐思。
叶薇无措,但她深知裴君琅不会做无用的事。
本着对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小郎君的信任,她还是乖乖巧巧地蹲下身子,顺从地接近裴君琅。
小姑娘倾过雪白的长颈。
叶薇很听话,她把头埋得更深,纤细的颈子暴露于眼前,仿佛诱人磋磨。
发髻间垂落的两条缠枝兰花纹绦子,卷入女孩儿微敞的衣衫后领里,渐渐深入脊骨暗处。
幽幽的桂花香随风拂来。
裴君琅几乎是瞬间想到她献宝似的捧出来的那一块桂花皂子。
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木樨花。
裴君琅指骨微紧,错开眼去。
他认命似的闭上凤眸,抬手,探向小姑娘的后脑勺。
炙热指腹,堪堪触上细理雪肤的一瞬间,叶薇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