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几秒。
在郁初愤怒的神色里,陈商双手举过头顶,一步一步退后。
有点超出郁初预料。
但又在情理之中。
继续盯着陈商看了小半分钟,见他已经退到车旁边,且没有一点要再过来的意思,郁初才扶着墙,一点一点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动了动右腿。
还好,没断。
就是有点痛。
舔了下唇角不断渗出来的血,郁初拖着腿,自己慢吞吞往小区门口挪。
他走一步,身后的车灯就跟着他走一步。
郁初没心思再管他,满脑子都是明天终于有理由不用去学校了,他得在床上躺个几天,正好有时间给自己找份好工作。
突然身后一阵刺耳的剐蹭声。
耳神经一痛,郁初回过头。
驾驶座上的陈商正扭头看着墙上被后视镜剐蹭出来的一道很深的痕迹,右后视镜以一种危险的姿势歪掉了脑袋。
郁初盯着看了几秒:“……”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商有些抱歉,从车窗边探出脑袋向他解释:“抱歉,刚学了半年车,还没怎么上过路。”
他大学太沉迷画插画,根本没时间学车,要不是为了以后开工作室,他也不会去学车,这车还是他父亲请人帮他开到风镇的,他自己上不了高速。
郁初并不想知道这些。
他冷冷看着陈商被藏在近光灯里的脸,警告他:“别跟着我,不然我就报警。”
“我也住这个小区。”陈商语气温和,完全没有被他的警告吓到。
骗鬼。
郁初根本不信他。
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把这个骗子甩掉。
僵持了几秒,郁初扭过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区门口,继续一点一点往前挪。
后面那辆车,也跟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挪。
不知道骗子图他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儿,郁初倒也不在意了。
楼下小卖部的老头还没睡,还在看手机,声音都快传到小区门口了。
一听见脚步声,老头就敏锐地抬起头,“娃儿,今天还是吃面包啊?”见郁初一脸伤,老头愣了下,“又去打架啦?”
“不吃。”郁初停都没停,一瘸一拐地拐进了楼道。
老头哎呀了声,又见着昨天那辆车又停在外面,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昨天自称是郁初哥哥的那个人。
不是什么坏人。
收回正要迈出去的脚,老头松了口气,慢悠悠关了店门。
声控灯又失灵,楼道里一片黑,郁初凭着肌肉记忆一瘸一拐地爬,但腿不太灵活,还要分神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脚下猛地一空,心跳漏了半截,后背就突然被人托住。
碰到了伤,很痛,郁初皱了下眉,“松手。”
确定他站稳了,陈商才松手打开手电筒,“楼道里的灯一直是坏的?”
那这晚上也太不安全了。
“离我远点。”郁初没回答陈商的问题,试图加快脚步,奈何他家在三楼,他现在爬起来有点费劲。
“一会儿你摔了。”这回陈商没听他的,见郁初脑袋动了下,陈商补充:“再摔下去,腿会断,你连家都回不去。”
“……关你屁事。”郁初有点不耐烦了。
他怎么第一次见这么烦的骗子。
陈商一手抬着准备随时接住要摔下来的人,语气认真:“关我的事,我是你哥哥。”
郁初:“……”
眼皮子跳了跳,郁初盯着地面,“你是不是有病?我有什么值得你骗的?还是年底了骗子不搞点业绩没法回家过年,非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不是。”料到郁初是误会了什么,也知道郁初这会儿跑不掉,没法把他关门外,陈商缓声解释:“你爸爸叫郁通,40岁,身高一米七八……”
“你调查得真仔细。”郁初抓紧了栏杆,“那你没调查清楚我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把我跟我妈抛弃了?我恨死他了!他要是关心我们,就不会……”声音顿住,指甲在老旧的木质栏杆上抠出印记,郁初又把话咽了进去。
……就不会连他妈最后一面都不来见。
郁初眨了眨眼,抬头看见了自己家门。
门口地上那袋子东西还在。
“我知道。”陈商回答得很快。
“两周之前,你给你爸爸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停顿了一下,陈商看着郁初变得僵硬的背影,继续说:“内容是想让他来见你妈妈最后一面。”
指甲陷入木头中,郁初不可置信地回头,身上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怎么的,有些发抖。
“但是你爸爸目前有些事情没办法脱身。”郁初身上都是伤,他很瘦,比同龄男生都要瘦,但在他妈妈生病去世之前,他应该是过得很好的,他的手上除了打架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做粗活留下的印记,皮肤也白,并不粗糙。
擅长画画的人也很擅长于观察别人的一言一行——比如在巷子里的时候,在棍子要砸下去的时候,郁初松开了抱着头的手。
那一棍子砸下去,郁初应该明白自己会面临什么。
陈商目前没法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