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华灯初上。
天色已暗,远处隐隐绰绰的灯火闪烁,如夜幕睁开的眼睛,等容吟回来后,重绵换上他特意买来的青色门服。
初入修真界,穿着一身校服格格不入的她,至少衣裳上,达到了融合的状态。
除此之外,他还从食舍带了一份饭食,是凡间常见的荤素搭配米饭。
淡淡的药香,混杂竹子的清香,铺天盖地萦绕身侧,重绵吃完饭后,像个小学生坐得端端正正,假装认真继续看留影石里的内容。
容吟神情专注,正用毛笔书写药方,下笔遒劲,指骨微突,看似很有力量。
几根柔滑如水的发丝随风擦过洁白的纸,他埋头凝神,若此刻抬起头来,便能捕获一只暗中观察的小动物。
重绵也看得很认真。
清雅的纸笔墨香浮动,嗅进她的鼻子。
窸窸窣窣的纸张与毛笔摩擦声,传进她的耳朵。
待她三心二意浏览完一部留影,他将笔搁在竹篾制成的笔帘上,嘱咐道:“今晚你去另一间竹屋睡。”
重绵愣愣道:“另一间?”
她一直以为他带她来,是让她睡在这里的。
他手撑额头,道:“是,傍晚时我已清理干净了。”
半晌,重绵低声道:“我可以不去吗?”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微微低了头,望进她的眼睛:“为何?”
窗子外星光明亮,灯火摇曳中,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样静谧清寂的夜晚,她往外望去,窥见林间暗影,不禁说出来心里话:“我很害怕。”
这并非在异世的第一天,却是她在陌生地方独自睡的一晚。
她不由得想起,八岁时和父母分床,那个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不肯去新房间睡觉,被父母从外面锁了房间,才含泪委屈巴巴躺到新床上。
神奇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处境,却给她如出一撤的感觉。
因为陌生的环境,因为不习惯,因为黑暗里的想象,她像是回到了童年的时候,被一扇房门隔绝了温暖熟悉的世界,各种孤独和恐惧侵袭。
容吟斟酌用词:“但我是男子……”
重绵打断他的话:“我无所谓。”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扶额笑:“你不当一回事,但我要为你的名声考虑。”
重绵嘟哝:“男女大防不是凡间的规矩吗?”
容吟神色认真:“医者面前不分男女。可现在,我不是医者,而是一名男子。”
重绵:“没关系,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知道。”
容吟:“……”
后来,她耍出一回小性子,他似乎当成小孩子的胡闹般,任凭她取舍了。
重绵心里的不安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模样好像是得到了天底下最宝贵的礼物。
容吟见了,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为人温和有礼,但也不是没有原则之人,很多时候,他秉持着自己的原则,划出一方与旁人隔离的世界,不愿踏入旁人的边界,也不允许旁人来打扰。向来界限分明的他,将她带上山后,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他也不知为何迁就她,略微思忖片刻,大抵是她的本质纯粹,那一双明亮湿润的眼珠看过来时,不忍心让她感受到一分一毫的害怕。
容吟想通后,带她进去,阖上门。
他说:“只一晚,明日去另一间竹屋住。”
她连声说好,等他离开后,猛地扎进被褥,卷了卷,翻滚成粽子的形状。
被褥属于他淡淡雪杉的气息,萦绕身侧,这是一种让人特别安心的感觉,好像天塌下来,一方小屋子屹立不倒,总会护她安然无恙。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望了望他卧房的格局。
简单素雅的装置,举目所望,这里是他的卧房,他的床,他的书桌,他的衣柜。
而她睡在了他的床上,卷着他的被褥。
后知后觉的,她的脑袋渐渐往被褥里缩,整个脑袋埋在里面,憋了很久,几乎快透不过气,一张小脸红扑扑。
直到受不了,才露出一只挺翘的鼻尖。
柔软的月光洒落,她的唇角悄悄牵起了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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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容吟和重绵一起去竹屋。
经过除尘术清洁后的竹屋,干净得一尘不染。
午休时分,木门大开,一道阳光斜斜照射进来,以往落满灰尘的地板,呈现竹材原有的细腻色泽。
竹香充溢每个角落,两人踏进屋时,地板发出老旧的嘎吱声。
许是太久未修缮,声音略显刺耳,容吟脚步顿了下,昨日时间紧张,没注意到这点。
指尖划出一道法诀,白光缓慢溢出,地面重新平整。
重绵满脸惊奇,修真界的术法也太便利了,这种活放到现代,也要好些日子才能解决,又费人力又费金钱,而修士只要动动手指,崭新如原样。
重绵跃跃欲试,越发期待修炼。当她成为一名修士,岂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会儿她脑补得起劲时,容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空屋,考虑到竹林蚊虫繁多,重绵目前仍是凡人,便又添加了几样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