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救赎一个人而已。” 这个世界太大了,风霜雨雪,人潮无尽,几粒种子转眼便枝叶滔天,深海包藏着血腥的捕猎,更不必说还有无孔不入的畸种诡谲。 安隅想,他或许已不再是那颗草芥了,角落面包店和“角落”这个身份让他不知不觉间站上了人类顶端,可即便如此,世界于他而言仍是一片无际黑海,他从未想阻遏汹涌海水。 他只想拉住那一个人而已。 虽然在那个人面前,他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孤立而柔软的存在。 诗人似乎没有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只在安隅背后轻哂道:“我想也是。但无论你有没有救世之心,世界都将走向注定的结局,你自己的改变似乎不足以影响未来。” 安隅继续下楼,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诗人来到栏杆边注视着他离开。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回眸仰望那道隐匿在昏暗中的身影。 “我好像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安隅蹙眉,“你的意思是,我不行,但有另一个人或许可以影响未来?” 诗人漠然道:“不,在我的视野里,条条通路都指向无尽混乱,未来不会因任何而改变。但我认同典的观念——看不到的事情未必不会发生。所以随你怎么想。” 安隅转身走了。教堂坚实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光线射进来,诗人在他身后喃喃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 “他不会还要自杀吧。”祝萄躺在沙发里看漫画,“这回找谁都别找我救,我可不想再被关禁闭了。世界乱成一团,他这么想死就让他去吧。” 安隅一边翻尖塔论坛一边摇头,“没问,反正他答什么我都听不懂。” “典!”祝萄扭头问道:“你有预感吗,这次他想怎么死?”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安隅把一个八卦贴翻到底也没等到典的回答,抬头却见典正对着窗外沉思,似乎有些困扰,好半天才轻声说,“他应该没想死。” “我也这么觉得。”安隅嘀咕道:“诗人遇救之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眼的身上一直缭绕着某种悲观的意味,可现在悲观变成了危险,就连那座久不开灯的教堂也像坟墓一样压抑。 祝萄对诗人没兴趣,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典的神色,“你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因为论坛上那些讨论?” 典愣怔地回过头,“啊?” 最近尖塔论坛很热闹。 这几个月暴增的畸潮把守序者折腾得够呛,能力越强的人任务越满。一番折腾下来,天梯高位的守序者数据都爆了,有几个还在畸潮中解锁了三重、四重畸变,基因熵和战绩积分都高得恐怖。 一个匿名贴拉了天梯前十的数据和高层面板作比较,虽然没有下任何结论,但数据差异确实很难看。 “我们倒还好,毕竟小高层的筛选标准就是天赋流,战绩积分低只是时间问题,但…… ”祝萄忧心忡忡地看着典,“他们朝你集火,大概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高层。” 典空降尖塔高层已经好几个月了,基本没出过任务,异能方向也很模糊。论坛上有人尖锐地指出道:“某高层至今都没觉醒什么有用的能力,基因熵属于普通人类范畴。说是书本向畸变,但一没体征二没异能,很难评价。” 甚至还有人拉安隅作对比。毕竟同为人类基因,安隅刚加入就完成了震动尖塔的53区任务,更不用说现如今——角落在尖塔的威望已经不次于秦知律。 祝萄没有把担心说出来,但典瞬间便读懂了他的心声。 “哦,我看到那些帖子了。”典有些无奈地微笑,“但我也没办法,我确实没觉醒出什么有用的能力,这是事实。如果上面不让我做这个高层也无所谓。” 他边说边随手翻着那本手札,数不清的见闻在纸页上交替闪烁,唰唰唰地翻到最后一页,又被他扣上。 安隅伸手将最后一页翻开,指着角落里那行狂狷的小字道:“上次在餐厅我就想问,这是谁写的?” “书容万物。世间一切,皆在我心。”祝萄好奇地读道,“这个字看着怪吓人的,不是你的字吧?” 典点头,“本来就有。” “关于你异能的启示吗?” “或许吧。”典轻轻抚摸过那行小字,“至少现在看来,读心和认知确实就是我全部的能力。” 祝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的能力虽然不足以应付畸变,但我还是觉得很厉害,别太往心里去了。” “没有往心里去。”典勾了勾唇,又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我只是觉得脑子里越来越混乱了,好像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但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