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妻善逸来形容,那么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狯岳师兄这副仿佛被什么妖怪附身了一样的状态,是足够能把他吓到肝胆俱裂的程度。
可怕!超级可怕!可怕的程度已经直逼吃人鬼了!鬼会吃人,被妖怪附身的师兄会不会吃人啊?这副模样简直让人脊背发凉,是想一想就会让人心脏惊恐地跳到爆炸的恐怖啊!
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和可爱的女孩子交往,甚至还没出现过女孩子主动牵他的手,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被可怕的妖怪师兄吃掉啊!救命啊爷爷!!!
备受惊吓的我妻善逸已经开始飙泪了,连滚带爬逃出屋子的时候甚至都已经不自觉用上了雷之呼吸,但是奈何发现师兄情况不对劲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爷爷仍旧乐颠颠地觉得他们师兄弟关系很好,师兄已经彻底变成超级恐怖的模样,甚至就连先前爷爷叫来的医生,也在离开前满不在乎地建议他们时刻备着凉水,可以用来泼师兄,也可以用来泼他——所以究竟为什么要泼他?被妖怪师兄吓晕难道是他的错吗?!
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人的恐惧也无法传递,就算他再抱着爷爷的大腿嚎啕大哭说师兄脑子坏掉了师兄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爷爷也仍旧是认为他胆子太小,狯岳师兄只是被雷劈过之后有那么一点什么……什么神经系统功能失常而已,都是小问题,小问题。
如果连这都算小问题,那究竟什么才算大问题啊?难道要等到妖怪师兄露出真面目把他吃掉后才算做大问题吗?!
于是,怀抱着这样种种担忧和恐惧,我妻善逸的一天度过得尤其煎熬。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爷爷居然还让他去叫师兄吃饭,这真的不是去给妖怪师兄送饭吗?只要带上一只空碗,碗顶在头上,耳朵上夹一双筷子,对于妖怪来说,他就是一顿美味佳肴吧?
不过,就算我妻善逸被吓得疑神疑鬼,顺便还想要在妖怪师兄露出马脚之后指认给爷爷看,他最终也没成功——因为狯岳师兄……似乎是恢复正常了。
没有再叫他“宝贝”,没有再自称“妈妈”,态度也像往常一样冷淡了下来,青绿色的眼眸里谁的身影也映不进去,只有爷爷提出指导他练习的时候会低声讲两句话,对待他就像在对待空气,不看,不理,不在意。
我妻善逸的确有怀疑过这是不是就像之前那样,“妖怪师兄”在假装正常,其实是在等待他放松警惕,但在他战战兢兢地和师兄一起吃过饭,分别带着练习的木刀回到后山训练之后,狯岳师兄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真的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连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按理来说,狯岳师兄恢复正常,我妻善逸应该高兴才对,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忧会不会被“妖怪师兄”吃掉,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会被勒在胸肌里呼吸困难。但是当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之后,我妻善逸却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胸口放下了一块大石。
——不仅如此,他反而更加在意了啊!!!
手里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挥刀的动作,我妻善逸憋着一口气,金褐色的眼睛里几乎蔓上了苦大仇深的血丝,我妻善逸就这样一边练习挥刀,一边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陷入了兀自纠结的心情中。
怎么回事啊!好奇怪啊!妖怪师兄这么快就被战胜了吗?一点也没有妖怪应该有的强大吧?!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要与妖怪师兄打持久战的准备了,甚至眼泪都憋了回去,结果毫无用武之地吗?师兄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吗?!!
虽、虽然说师兄能够恢复正常的确很好啦,但是……
……但是,好像也只有被妖怪附身时候的师兄,才会对他表达出亲近和喜爱吧。
我妻善逸手里攥着脏兮兮的木刀刀柄,一边近乎机械地练习挥刀,一边却忍不住偷偷把目光向另一侧瞥过去。
和他隔了不远的地方,狯岳正在那里练习。
…………
狯岳眉宇间始终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怒意,浮在脸上,看起来就浮着一层戾气,或许是青绿色的瞳孔太像孤狼,又或许是狯岳老是觉得有什么危机感追着他,相由心生,以至于常常会有人忽略,其实狯岳也长了一张还挺端正俊俏的脸,因为从面相上来看,他就是一副不折不扣难相处的暴躁模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狯岳追求实力,追求金钱,追求地位,他想要很多很多东西,欲·望的沟壑永远也填不满,就像破了洞的盒子,就算灌进再多幸福,也会从那个破洞中悄悄溜走。
他尊敬桑岛慈悟郞,因为桑岛慈悟郞能够指导他提升实力,能够让他继承鸣柱的衣钵,能够让他拥有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切东西都应该成为他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废物师弟也是,桑岛老师也是。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对于曾经的狯岳来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已经牢牢镌刻进灵魂中的本能,除非有谁会对他的灵魂做手脚,否则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而灵魂又怎么可能会被做手脚呢?
——灵魂还真的可能被做手脚。
狯岳绷着脸,看起来像是全神贯注地在认真练习,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拐弯到谁也联想不到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