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五湖四海的菜都是吃得惯的。” 江幼秋笑笑。
“那这样吧,我们今天晚上吃一个小炒黄牛肉,一个清炒莴笋丝,一个紫菜蛋花汤怎么样?” 林曦问道。
“好。” 江幼秋点头,于是林曦就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杀入人堆,熟稔的和菜摊肉摊上的阿姨大叔打招呼砍价,还白饶了两把葱,没一会儿就提着两个塑料袋从淌着脏水的菜市场中满载而归。
“小傲你自己去预习一下小学的功课或者看书,幼秋你在弹簧床上稍坐一下。我们这里条件不太好,你别介意啊。”
“我也来帮忙吧?” 江幼秋主动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不用啦,就很简单的三个菜,没一会儿就做好了。我们厨房小,两个人进来连转身都困难了。” 林曦笑着把江幼秋推回弹簧床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后就开始烧菜了。
前世林曦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居住,早就锻炼出一手好厨艺。她将牛肉切成适宜的大小,再与生粉和酱油一道腌制,然后削莴笋片,只听见刀与菜板剁剁不断的声音,砧板上已经堆满了碧绿的莴笋丝。打开煤气,起好油锅,将已经腌制入味的牛肉下锅,扑鼻的肉香一下就充满了狭小的屋子。
李傲和江幼秋闻到香味,分别放下手中的书,进去帮林曦端菜和米饭,三个人坐在弹簧床边就着一张长条小茶几吃起来。这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万户灯火了,隔壁邻居家关铁门和窗外菜下油锅的声音钻进了屋子,江幼秋觉得心中有种久违的平静与踏实。这就是家的感觉吗?她早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
“幼秋,你吃菜啊,光吃白饭可不行。” 虽然九零后林曦不会像老辈人一样热情夹菜,可是见江幼秋发着呆往嘴里小口放白米饭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开始劝起菜来。
“嗯,对不起,小林姐。” 见江幼秋低下修长纤细如天鹅颈的脖子,林曦就笑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傻孩子。” 然后把一筷子莴笋丝夹到了她的碗里。
吃完饭,江幼秋对林曦说:“小林姐,我刚刚看到你的稿费单了,还没有恭喜你呢。”
“啊,你看到了,刚刚忘记收了。”林曦一边把稿费单收好一边说:“写这三篇不知道废了我多少脑细胞呢,特别是《知己女人》里的那篇,又要有真实感,又要有戏剧冲突,想得我都要秃顶了。” 毕竟第一批九零后已经是中年人了,自己这生过娃的少妇更加是头发一把把掉了。
江幼秋沉默了半晌,咬了咬唇抬起头来:“小林姐……我这里有一个故事,或许你可以写到杂志里。就当是……感谢你今天的款待吧。”
林曦抬起头,江幼秋的眼睛仿佛泛雾的秋江,又有什么东西深深地隐藏在杳远的水面,于是她点点头:“你说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楚省……” 江幼秋清泠泠的嗓音将林曦和小李傲两人都一下子拉回了七十年代。
那个年代,有不知多少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从城市来到广袤的农村接受改造。这其中就有一个风流潇洒而又有书卷气的沪上青年。即使大家都穿着靛蓝色的衣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他的气质也与楚省农村那些蓬头垢面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望着他坐在田埂上遥望故乡的忧郁眼眸,村小学老师的女儿悄然地将一颗芳心寄托在他的身上。
男人因为与众不同受到村里人的排斥,只有这个女孩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悄悄送东西,终于两个人还是在一起了。在长满水稻的田野间,在布满芦苇的小荡旁,在乱草丛生的后山上,两个人牵手、拥抱、接吻,最后偷尝了禁果。和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女孩不小心怀孕了。
江幼秋讲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异常平静,仿佛这个故事与她毫无关联。林曦给江幼秋又倒了一杯茶,她接着往下说故事。
小学老师十分生气,这件事在那个年代和那个保守的小山村是一件天大的丑闻,所以即使万般不愿意,他还是马上安排两个人结婚了。虽然婚后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小学老师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城里来的女婿,只是村子里关于他们孩子是婚前私生子的流言却一直没有停息,非但如此,还愈演愈烈。
日子过得很快,在孩子5岁的时候,国家宣布恢复高考,这个知青自然是十分高兴,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
江幼秋面无表情,用极简练的语言概括了这一段:“在全家人的支持下,男人果然考上了沪上的大学,但是除了第一年还往家里寄信,他就再没有了音讯。为了寻找自己的丈夫,女人也背上包裹去沪上,完全忘记她的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7岁女儿。”
男人女人先后离家,外婆早就去世了,小女孩就由外公独自抚养长大。她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喜欢读书写字,身为老师的外公也总是给她提供最好的读书环境,然而在那个出门打工还是不被人理解的年代,关于他们一家和小女孩身世的流言蜚语已经完完全全的淹没了女孩。直到1989年外公因病去世,那个女人和男人都没有再回来。
小女孩为了给外公治病,早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再也没有钱念书,她怀揣着一张父母的结婚照离开了老家的空屋子,只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