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姣醒来的时候,身上清爽,衣裳换了新的,脸颊与发丝都冒着馥郁的香,不适感与酸胀感全都消失,显而易见是被人妥帖清理过了。 殿内寂静,静得连呼吸声也没有,但神力与冰凉雪气并未散去。 她撑着手掌坐起来,视线透过雕花小窗,映入眼帘的是禁区裹着一片白茫茫晶莹的稻穗与树。 那树四季常青,她曾在上面设置阵法,数次给二祭司放剑雨,二祭司气得吹胡子瞪眼,而往往这个时候,她总格外端庄地坐在江承函身边,没人的时候,捉着他的袖片遮住脸上的笑。 好像打赢了战役一样。 江承函对这些小恶作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拿他当挡箭牌自顾自地乐,偶尔,实在觉得她可爱,会撂下手中的笔,来捏捏她的腮肉,问:“就这么开心?” 这些好像已经被淡忘的细节,一但翻出来,却陡然间清晰得可怕,历历如昨。 楚明姣居然有短暂一瞬的恍惚,觉得好像没深潭之争,没有分歧重重的十三年,她清晨起来,会赤着脚踩着绒毯,悄悄绕过屏风,从身后去抱那个总是整晚整晚处理繁杂事物的人。 下一刻,思绪与理智同时回笼,她起身下榻,拢着发丝往外走。 屏风外架着张小案桌,江承函端坐着,背脊如孤竹般清瘦挺拔,听见动静,他将手中奏疏压着,置于桌面上,抬眼去看她。 他眼睛形状很好看,眼皮往上掀时,会压出几道层次分明的褶皱。 若是不顾他的身份,无视他身上疏冷的气质,只单单与这双眼对视,会觉得这人其实温柔至极。 但此时此刻,美好外在下强压着诸多隐晦情绪,眼仁里平铺了一层墨色。 他好像在等她先说话,就像从前大多数时候,她的愤怒,不满,疑惑,都会直白地表达出来,而他是个很安静称职的倾听者。 楚明姣没有说话。 她甚至没在他身边停留一瞬,裙摆携着风径直跨过了殿门。 那意思明显到甚至不需要过多解读。 江承函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拢,指节渗透出一种惨淡寡白色,他闭了下眼,好像听见她在耳边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连吵闹都不再愿意了。 ==== 楚明姣回了楚家,苏韫玉与宋玢都在等她,前者的心情复杂,难以言说,担忧有,不知名的焦躁也有,因为心底浮起的那点猜想,他彻夜难眠,觉得自己真和宋玢说的那样,是魔怔了。 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宋玢简直松了一口气,他道:“我还以为你会被困在禁区,没法出来了。” 江承函昨天,可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苏韫玉则将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视线在她细嫩纤长的颈间顿了顿,没有发现什么带有暧昧气息的印记,昨日那样的情形,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此时,他还是慢 慢松了一口气。 可从前, ✐()✐, 属于神灵的霜气出现,嚷嚷着要和他出去玩,比试时,他从未有过半分这样的心绪。 他认认真真回想过。 当真是一点也没有。 怎么现在,好像什么东西都变了呢。 “没事。”楚明姣说完,看向苏韫玉,问正事:“追星刃拿给你父亲了吗?他怎么说?” “你哥哥如今不便出面,劳烦你家小五亲自去了趟苏家,我父亲看过完整的刃面,确认这是追星刃。这几日,他会秘密组织族中弟子,培养与追星刃的默契,同时看看有追星刃在,盾山甲的防御之力能提升几分。” 苏韫玉笑了下:“从目前得到的反馈来看,效果不错。” 楚明姣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番折腾没有白费,不管怎样,事情一件件做过来,他们的胜算也一点点在增加,这是好事。 说完好消息,苏韫玉又转了个不太好的话题:“但因为潜进祭司殿寻找界壁的精英都被神主殿扣押了,现在潮澜河里混不进人,界壁一共只找到了三条,我担心不够撤离。” 真到了需要撤离的那天,五大世家倾巢而出,能遏制控制住神令使们,可江承函那边,他们真的没有太多办法。 只能靠楚明姣牵制。 “不够。”楚明姣抬眼,颇为严谨地道:“我最多,只能拖住他三个多时辰。” 这还是在江承函散去箭气,转为琴修的前情下。 当然,如果楚明姣还处于本命剑巅峰时期,她能拖得再久一些,但现在,即便付出惨痛代价强行催动本命剑,这也已经是她能抽出的时间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