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纯钧把电报码烧掉了。
然后按照规定,把电报机给拆了,把重要的零件毁得干干净净,拿小锤子并铁条搓一个个磨。
拆完毁完,他又开始整理办公室里的文件,不管是什么,全都抱到厨房的大灶里烧干净。
万幸这里还有存着的柴。
就是为了防止不小心飘个火星子再把外面浇好的柴油点着了,他也跟着白白完蛋,又去外面铲了土来,把厨房外面浇好的柴油全给盖了。
文件烧光,就没有别的事了。
苏纯钧回到自己和祝玉燕的卧室,这里还留着不少她的东西。
衣饰鞋袜大半都没有带上,她平时爱用的东西也都留下了。
他坐到她的妆台前,打开那些小盒子一一的看。
有她在慈善基金会时用的小章,还有当年唐校长亲制的公章,还有她特意找人做的有英文、日文的假章,显得这个慈善基金会十分的厉害,立足国际,放眼未来——这是燕燕的原话,也是她写在慈善基金会上逼人捐款时的名言名句。
他不由得笑了笑,将这些章都取了出来。
反正他不能带自己的章走,就带她的章走吧。ωWW.166xs.cc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了。
她除了祝家的珠宝,只带走了他送给她的那串碧玺珠串,还有他送的手表和钢笔,还有一副祝女士给她打的金项链和金耳坠。
她的珠宝本来就不多,他这个丈夫,真是不合格啊,没叫太太穿金戴银,太太身上值钱的东西,竟然全是娘家给的。
苏纯钧坐在妆台前发了一会儿呆,又在这屋里转。
这屋里还有她身上的香气。
她不爱用香水,平时洗浴也只用肥皂。祝女士在时,用的是去药店打好的珍珠粉做的珍珠蜜,那时他就想,等她嫁给了他,也不会让她连家里常用的珍珠蜜都用不了。
结果真没让她用上。
仔细想想,她嫁给他之后,没享过什么福,罪倒是受了不少。
平常女人在家里不过是与妾或丫头争风吃醋,烦的也只是老爷爱沾花惹草。她却担心的是全家会不会突然送命,日本人会不会打上门这样性命莜关的事。
他算什么好男人?好丈夫?
他不是啊。
一个男人,连给妻子安稳的生活都办不到,还要连累她,他有什么资格去要一个家庭呢。
苏纯钧捧住脸,泪水渐渐从眼中滑落。
——他这一撤走,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燕燕了。
生离与死别,哪一个更痛苦?
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只能强迫自己去放下,去相信燕燕会好好的。
他现在可以活下来了,却离燕燕更加遥远,更加无法触及她。
而且,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还活着。
她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苏纯钧坐在床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他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直到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他连忙振作起来,走下楼,就看到陈怀民带着两个女人又回来了。
苏纯钧:“……”
苏纯钧大骂:“你个蠢货!”
他上前就抓住陈怀民:“你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怎么又把她们带回来了!”
陈怀民浑身都是土是汗,他从苏纯钧手里挣出来,大骂:“你当我想啊!火车站被炸了!那里都暴-动了!我敢让她们俩个上车吗!上去她们就能被人给撕了!不带回来能怎么办?能扔半路吗!”
苏纯钧:“火车站被炸了?”
他看了一眼吴小萍和玉秀。
吴小萍脸上包的好好的丝巾已经拆了,可能逃命的时候包着丝巾不方便。
玉秀吓得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苏纯钧知道玉秀是从妓-院出来的,怕男人,他也轻易不敢靠近她,就是怕吓着她了。
他把陈怀民拉到一旁问:“谁炸的?”
陈怀民:“我怎么知道?日本兵是已经被炸弹给袭击过了,退了,可能一会儿还会增兵过去。火车站里现在是乱得很,人都在往火车上跑。”
苏纯钧惊讶道:“火车还在开?”
陈怀民点头:“有人在开火车。我觉得火车也没那么难,往里填煤就行了。”
就是火车现在开得非常慢非常慢,所以百姓们都在跟上车跑,都在拼命想爬上车,人都跟蝗虫一样往上摞,一层层的。陈怀民觉得压在最底下的人估计已经没气了。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把这两个女人送上车的。她们俩手无缚鸡之力,脑子也不好使,回头上了车不是被人害了,就是被人拐了。
苏纯钧没有跟他说电报的事,那是给他的情报,不是给别人的,他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