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路上空无一人。
近处、远处都是黑漆漆的,隐隐可见低矮的日本木造房子连在一起,夜色中向前方延伸,起起伏伏。
这种连在一起的木造房子,叫长屋,是起火灾的好材料。日本历史上多次一烧连着烧好几座城的大火灾都是这么来的,但日本人还是造长屋,因为它便宜。
穷人的长屋和山本的豪宅不在同一条街上,相隔之间有好大一片的空地,让祝玉燕险些迷路。
因为他娘的竟然没路灯!
全是黑的!
没路灯,也不可能有雷达和地图。
所以她现在完全是在凭直觉瞎开。
反正她记得自己家在哪个方向,从哪里进的日本租界,但是具体的路怎么走,这一到天黑,路看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等她跑到长屋这一带的时候她就知道——走错路了。
这很正常!
日本租界这一块也是相当复杂。当时日本人来要租界,把这里划给他们之后,日本人推倒了不少的街道,把这里住的中国人都赶走了,然后就盖起了许多他们自己的建筑。大量的日本移民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日本移民分普通日本人、日本有钱人、日本穷光蛋。
普通日本人是自己盖房子,日本穷光蛋住在街上,日本有钱人也是自己盖房子,所以这附近的房子可以粗暴的分成三个区域。
砖楼:日本知识分子、日本精英阶层、日本商人。
木造楼、长屋:日本普通人、手工业者、小商贩、妓院。
大宅子:山本及其同类。
虽然在祝玉燕出生的时代里,日本手工业者已经把牛吹到了全世界,匠心什么的,好像很出名。但在这里,日本却是机器的天下,手工业者早就沦落到跟乞丐差不多的地位去了。
祝玉燕以前进日本租界,从来没到长屋这里来。
所以一看到长屋就知道走错了。
走错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走。
长屋的路不平,继续开。
长屋的路太窄,沿途撞到木门木栏,继续开。
这么吵,她怀疑就算追兵现在没反应过来,之后要找过来也很容易。
本来这已经够糟了。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车不动了。
它没油了!
祝玉燕气到狂骂,但没办法,说起来山本也是挺精的,车就加了一点油,这样就算有人抢了车逃走也要趴在半道上,看这脑子,够可以的。
幸好已经死了!
祝玉燕下了车,把金茱丽扶下来,继续逃。
她时不时的抬头辨别方向,根本顾不上去管身后有没有追兵。
但听动静应该还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还没发现山本已经死了。
但还能逃多久不好说。
而且她走错路了。这样就算苏老师找过来,两人也极有可能错过。
金茱丽就是一直沉默的被她拉住向前跑。
她不说话,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直到祝玉燕发现她的动作有点过于慢的,她想起她身上还有伤,扶住她问:“是不是走不动了?”
她左右张望,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代步的东西,不然能捡根木棍当拐杖也可以。
她扶着金茱丽又走了半条街,发现她脚上的鞋跑没了,两只脚都没有鞋了,有一只连袜子都没了。
祝玉燕把她扶到墙边,让她坐下歇一歇,她也是呼哧呼哧喘粗气,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她四处去看了看,找到了一根扫帚,拿过来让金茱丽当拐棍。
然后她再脱下自己的鞋,准备给金茱丽穿上。
反正她还有袜子。
抓住金茱丽的脚给她穿鞋时,她摸到了一手的血,滑滑的,闻着有血腥味。
她本以为这是脚磨破了,等她把人扶起来继续走的时候,月亮移过来,照到了地上。
土地上有一滩深色的湿痕。
祝玉燕猛然明白过来!
金茱丽肚子里的孩子!
“你要生了吗?几个月了?”
祝玉燕自己算不清,她在心里赶紧回忆,四五个月?不,应该有六七个月了!
六七个月的孩子有大大?
能自然生产吗?
她扶着金茱丽,又让她坐下来。
怎么办?
怎么办?
她一头一脑的汗。
“你疼吗?你疼多久了?”
祝玉燕去摸金茱丽的手,她的手一直在发抖,两人一直挽着手逃的,手湿凉冰冷。
她又去摸她的脉博,手上摸不准,她现在心不定,她去摸她的颈侧,匆匆数了一下,一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