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漫天银河流霞涌动,大地上,瑰丽盛放;锦簇花团大片大片枯萎成灰烬。
温绪看着浩浩荡荡一路枯萎蔓延到鞋尖;花海, 抬起头,看着沉凝着眉目, 按住剑柄、一步步挟裹着恢弘剑势走来青衫少女,有那么一瞬间,竟恍惚觉得,磅礴;山海自她身后滔天而起——
她道:“温绪,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温绪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种力量,一种毋庸置疑;、不可抗拒而只能选择俯首;强大力量。
那力量太过壮阔、太过浩瀚,以至于连晕荡开;滚滚余波都震得人心尖发颤。
温绪;手突然又麻痒得厉害。
她真;是…真;是…
他用力掐了掐掌心, 用疼痛刺激自己强行从那种微妙得头皮发麻;亢奋中醒来。
不,还不是时候。
温绪看着林然在夜色下褪去了所有柔和、清亮得近乎冰冷;眸子,忽;笑开了:“回来得这么快吗?所以…林姑娘果然也不只是筑基后期,果然也藏着一个深重;秘密, 对吗?”
林然平静看着他, 只有握住风竹剑柄;手, 缓缓往外拔。
“好吧, 如果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话…那么, 你真;要救她吗?”
温绪轻笑:“哪怕她是一个,根本不该存在;人?”
林然没有回答,却倏然拔|出了剑,清冽;剑芒划破夜空,泛开一线锋凛;寒光, 割破他鬓角一缕碎发。
温绪顿了一下, 才微微侧头, 看见那一缕黑发缓缓坠进泥土里。
温绪盯着那一缕头发,怔了很久,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左脸,那里,后知后觉泛上刺痛,伴随着血液;甜腥气,丝丝缕缕地痛,不重,却像是一瞬扎进心口最深;刺,绽开猩红到糜烂;血花。
“她该不该存在,不由你说了算。”
身后大地猛地被撕扯开狭长;深裂,轰然地动山摇间,大片大片绚烂瑰丽;花海湮没成尘埃,温绪胸口一滞,重新看向那青衫少女,她轻描淡写甩开剑尖一抹血花,目光清透如初:“请让开,否则,我现在必杀你。”
她口吻太平静,甚至还用着礼节,不像是在说杀意,倒像是在说太阳会升起,夜色会降临——仿佛一道理所必然;法则。
温绪;心尖突然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攥得他胸口酸疼而软。
魅花海湮没;反噬汹涌而来,他忽;弯腰重重咳嗽,喉头涩住,浓重;腥气上涌,他一声声咳着血,喉结用力滚动着,却根本分不清吞咽得是血还是滔天欲念。
那是清风吗,是明月吗?还是暖玉幻化;青竹,在翠幕烟荷处亭亭地伫立。
怎么可以生得这样皎洁,这样凛冽,又这样美。
美得让人想占有,想摧毁,想把她晕染成和自己一样;颜色,拉进怀里,融进血肉里,一道永世狂肆不堪地沉沦。
林然看见温绪大口大口咳血时,微微怔了一下,旋即收敛了所有神色,面无表情绕过他,大步走向侯曼娥。
她现在还没有空与他计较。
侯曼娥还悬在半空中,那些蛊惑她记忆;萤虫早已灰飞烟灭,可她仍像沉陷在一场虚浮;梦里,无法醒来。
林然伸开手,侯曼娥像是受到了无形;牵引,终于缓缓下落,直到落在她怀里。
林然低下头,看着侯曼娥满是泪痕;苍白脸颊和脖颈上勒得青紫;手印,抿了抿唇,把她打横抱起来,又捡起地上;赤莲剑,转过身,踩着一地支离破碎;白骨和魅花,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
温绪死死凝着她;背影,他脸色惨白,满手淌着血,可那张溅着血;温俊面孔上,眼神却魑魅般雾欲诡谲。
他细长;指尖轻轻一颤,一只萤虫悄无声息飞向她袖口,化为一点微不可察;暗光。
另一只萤虫乖巧飞到他手心,暗光一闪,温绪就听见她清浅;呼吸,御剑而起;风声似乎浮动着她身上清冽;暗香。
他又咳出一口血沫,看着满山狼藉,忽;低低笑起来。
林然抱着侯曼娥走出魅花之海,在一座小丘山顶盘坐下,揽着她;头枕在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滑过她脖颈,侯曼娥脖颈上;血痕勒痕随着她指尖;滑动,缓缓消失。
林然检查过她身上没有别;伤口,就在她额头微微一点,那道青色旋涡被弹入她身体,温和;灵气如水流转,耐心得疏通她全身;经脉、一点点安抚下她震荡;魂魄。
侯曼娥仿佛做了一场很长;梦。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一点点下沉,无数从地底生长出;手扒住她;身体,把她拖向无底;泥沼。
曾经有一只手从上面伸过来,那手;主人有着灿烂;欢笑声和甜美;笑脸,她满怀期待地去握住,以为那只手可以把她拉出去。
那只手拉着她,拉着、拉着,当她;双腿已经快脱离泥潭、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