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体现愤怒,反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姜望,打量着面前这位现世第一天骄:“我若说是呢?” 就如同陈算在姜望面前的拒捕,可以视作一个笑话。姜望在他宋淮面前的激烈,也尽可做观赏。 姜望脸上的激烈情绪,一瞬间都消失了,他平静地与东天师对望,彬彬有礼地道:“既如此,请退三尺。” “哦?”宋淮的手仍然搭在姜望的剑柄上,按住了这天下无双的锋芒,只是笑问:“为何?” “来之前我应承过诸阁,向太虚道主承诺,此行我一定要维系太虚幻境的公平。无论涉及谁人,绝不姑息。”姜望道:“天师是天下表率,姜望是浅薄后生,然则天理昭昭,一剑而担。此肩承责,并无退路。” 他以静如深海的眼神,直面站在景国权势之巅的东天师:“天师若要拦我,我亦当解剑而斗。虽不能当一击,也将赤血横空!” 他昂首道:“以姜望之死,使天下人一见中央大景背盟弃诺的真面目,有何不可!” “开个玩笑而已。”东天师慈祥地道:“当初虚渊之建设太虚幻境,都是我第一个表态同意。我怎会不支持太虚阁?” 姜望静静地看着他:“姜某却没有开玩笑。” “看来今日,你是非杀陈算不可。”正因为亲手按住了姜望的剑,宋淮才清楚这一剑有多么狠厉。 姜望全然没有给自己留余地,杀心坚决。如若无人相阻,他一定杀死陈算。正如陈算宁死不退,只能拦在剑前。 姜望自己往绝路走,也把陈算逼到绝路,再用陈算的绝路,倒逼东天师府。他这个东天师,是不得不出手。 用陈算换姜望,对景国来说,或许是一笔划算的账。但这个账,在蓬莱岛这边不能成立。 “非我不能容陈算,是太虚铁则不能容,是天下苍生忍不得!”姜望语气坚决,斩钉截铁:“陈算已然认罪,还公然拒捕,我岂能退让?天师大人,今日或者你杀我,或者我杀陈算,恐怕没有第三种选择。” “好胆色,好豪气!”宋淮赞了两声,又叹一声:“可惜你虽如此激烈,本座看到的却不是壮怀,而是深恨。” 他慈祥地注视着姜望,倾注仿佛长辈那般的眼神:“姜望啊,你是太虚阁员,担责天下,肩承万钧!若只是湎于旧事,囿于私恨,则奈天下苍生何?” “我向来尊重天师,可您这话,我听不明白。我与景国,何来私恨?”姜望面露讶色:“早前虽有通魔之诬,后来又有道属天子庄高羡在道门某些人配合下深入妖界迫害……如此种种往事,景国后来也都原谅我了。” “我与半夏上真在枫林城外谈笑风生,与傅东叙台首在星月原握手言欢!” 他反问道:“今日这些,无论萧麟征、钟知柔、王坤、陈算,此前我们都几乎没有交集。可以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来中域,也都公事公办、按律而行。您这私恨一说,从何说起?” 宋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与靖天六友,也无私恨吗?” “只不过是在靖天府吃了一碗闭门羹,被他们用元石侮辱而已。谈不上恨字,哪有那么严重!”姜望绝口不提黄脸老僧,字字只扣着对天下城的调查,缓声说道:“只是我毕竟今年才二十七岁,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心中这口气出不去,我夜不能寐。” “哦,这样!”宋淮道:“年轻人火气旺,可以理解。如果说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何必闹得场面难看呢?本座或许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当面说开,化解矛盾。” “不,我已经去过靖天府,给足他们面子了,是他们没有接。”姜望慢慢地说道:“现在不是我要跟他们见面。是他们要来这里,要来天京城见我。” 宋淮松开按住长相思的手,施施然道:“误会是因他们而起,他们上门来解释清楚,也是应该的。” 姜望这才道:“说起来,陈算之罪,虽然证据确凿,且又公然拒捕。但东天师大义灭亲,亲手将他擒下,本阁倒也不必再出手。之后自有剧匮阁员复核案件,太虚道主监督,想来会是罪惩相符的结果。” 宋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便在此稍候。” 姜望轻轻一礼:“承蒙招待,姜某喝茶并不挑剔,雾山龙吟即可。” 宋淮只是招了招手,自有人去准备。 东天师这才看向陈算:“你刚证洞真,找个地方静坐几年,安心巩固修为也好。御史台的冗杂事务正好先停一停,予你几分清净——你意下如何?” 钻福地的空子,挑战太虚铁则,无疑是重罪。但也不至于说能够将陈算刑杀了。在囚牢里关些年月,是相对公允的结果。 陈算礼道:“任凭师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