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可言说的战场,故而姜望不得不去。
姜望既然带着云顶仙宫去了,叶青雨和她的如意仙宫也跑不掉。
这算什么默契?
分明是一种绑架。
这位声名显赫的星巫,实在是不太厚道。
“抱歉。”诸葛义先苍老的声音出于大梁星神之口,有一种错谬的冲突感:“仙宫的支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对淮国公来说更是如此。”
“您不能仗着我与淮国公的情感,就这样驱使!”姜望尽量温吞地处理了情绪,然后道:“要做什么,您不能说,事情的性质,您总得讲一讲。毕竟不止是叫我一人去涉险,诚然她可以只动神躯,如意仙宫毕竟是她父亲的遗物,我没道理什么话都没有,就拿着上赌桌。”
“抱歉……”
诸葛义先再一次说“抱歉”。
“我这句虽是实话,但说出来可能不太光明。但因为太需要您的帮助,所以我只能这样说——”
他道:“我们要做的这件事情,对淮国公来说也很危险。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不止是需要你的云顶仙宫,也不止是出动一尊法身。”
姜望静静地看着这尊星神,仿佛透过这曼妙的躯壳,看到了那位不曾谋面的星巫大人。
他放弃了生气的情绪。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左嚣的安危!
“我想我没什么可不满的。”
“或许我应该感谢您给我参与其中,保护我亲近之人的机会。”
“免我一生之憾。”
姜望这样说着,轻轻张开了手。
诸身诸相化为一道道的流光,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道一道归入他体内。
就连对田安平的注视,也放开了。
直到点点金光,聚成一颗金元宝,轻轻落在他的手心。
“走吧!”他说。
属于诸葛义先的声音就此退去,大梁星神又恢复了女声:“请随我来。”
她走在如镜的星河上,丰腴之身,渐散星光。赤足上有星图的纹路,每一步踩出,都泛起隐秘的涟漪。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远去,一步一步的消失。
而在姜望面前,一道星辉荡漾的拱桥,便逐渐成型。
一尊养了千年的星神,有独立的思想和意志,为楚国做了无数的贡献,而今是最后一次。
星神大梁,陨身为桥,只是这一局的开始。
姜望握紧那颗金元宝:“准备好了吗?”
金元宝里的声音不似往日清澈静谧,而是有着神性的遥远,又有些虚幻:“金身可殁,仙宫也无意义,最重要的是你,归来是否如期。你准备好了吗?”
“走吧。”姜望踏上那星桥。
在浓云雷海更高处的星河,轻扬如一道薄纱,倏而便卷去。
……
渐远渐散的星光中,有三颗星沙坠下。
它们穿过重云,被雷海洗净。
星辉剥去后,细看来,幻光流转,掠影黄昏——分明是三颗剔透的仙念。
这是姜望的留赠。
一颗化入雷光之中,随惊电于东海辗转,留给之后会带着黄泉赶来的王长吉。
他在海上所调查的关于白骨的一切线索,都将由王长吉来接手。
一颗倏然坠海,徜徉在无尽沉波,流荡于海底岩隙中的某座祭坛。
这颗给尹观,详述关于救出楚江王的计划,给他一真道的情报,作为同景国交易的筹码,叮嘱他不要冲动。
最后一颗仙念化为虹光,在天穹一挂,便往临淄。
这颗给重玄胜,里面有他降临有夏岛以来的种种思考——还是让重玄胜来思考吧。他要去做他更擅长的事情了。
三颗仙念如飞萤散去,飞逝在不歇的暴雨中。
田安平已经看着这片天空,看了很久。
每一滴雨的轨迹,都在他心中清晰勾勒。每一道电光的曲折,都是道痕的画笔。
他长久地困惑,如今也开始怀疑——
是否那极限的高处并不存在?
姜望曾经在洞真境屹立的位置,是否只是一场幻想?
不然为何无论怎样探求,都不能找到那样一条路径?
世上岂有无解之题。
世上岂有……不能抵达之处。
他抬起苍白而瘦长的手,手腕系着的断链轻轻摇荡,他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咽喉上。
喉咙上的剑疤,只是浅浅的一线。
但真实存在。
那一剑确然来过,他明明已经看到了。
“刚才姜望在你的潜意识海里。”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
“哦。”田安平说。
“姜望。”年轻的声音道。
田安平“嗯”了一声。
年轻的声音强调:“他看着你。”
田安平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这人所说的具体的内容。但他只是抬了抬眼睛:“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的声音也一时静了,似乎被他给噎住。
说来实在费解。
以田安平所做的事情,和他正要做的事情,一旦暴露,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姜望刚刚走进潜意识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