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潇端着一碟果子走来,见薛老夫人拄着拐杖伫立树影之下凝眉思索,顺着目光望去,抿嘴浅笑。
“奶奶,天愈发热了,还是坐下歇歇吧。”
薛老夫人才察觉到孙媳妇到了,望着碟中切好的瓜果,挥挥手:“这个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你舅姥爷年纪大了,吃不动,换些葡萄来。”
韩潇的目光投向睡着的韩期怀,这是她第二次见他。
慈眉善目还带些与年纪不相称的顽皮,到现在也不能将他与传闻中的杀伐决断联系在一起。
而且,从这老爷子对奶奶的亲近宠溺来瞧,二人年轻时定然有一段爱而不得的凄美故事。
可惜的是有缘无分,心上人成了干姐姐。
也就是他位高权重,没人敢置喙,否则每次都翻墙入府,很难不让人诟病。
“潇儿,想什么呢?”
也怪老小子一把年纪没个正形,这荷叶连羽儿都不玩了,他还顶在脑袋上,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容易。
韩潇忙收回目光,希望奶奶没有发觉她的腹诽。
“没没什么。奶奶,是我疏忽了,我这就重新准备。奶奶,您对舅姥爷真好!”
她本是发自真心,薛老夫人却悠悠来了一句:“求人办事,能不好吗?”
“求人?发生什么事了吗?”韩潇本能一惊。
奶奶对老王爷一贯颐指气使,能用一个“求”字,怕是有大事!
薛老夫人轻叹一声:“钱莺莺打了他孙子,玥儿被扣下还债了。”
韩潇茫然不解:“南王世子不是与玥儿关系很好吗?要她还什么债?”
“若是铭儿就好了。是你舅姥爷另一个孙子,大郑的小皇帝。”
碟子险些没端稳,意识到失态,韩潇尴尬笑笑,迅速转身回小厨房。
“少夫人,您看这些葡萄够吗?”
“把皮都剥了去,籽也剔除。”
“少夫人,荷叶糕蒸好了,您瞧瞧。”
“太腻了,重新做,少放些糖,要甜而不腻。”
“少夫人,绿豆百合汤要盛一碗吗?”
“这个可以,消暑。”
微风徐来,水面荡起稀碎的波纹,带来一阵又一阵淡淡的荷香。
韩期怀醒了,心满意足伸懒腰。
懒腰伸了一半,吓得瞪圆了眼睛,头顶的荷叶掉了都没在意。
薛老夫人正坐旁边笑眯眯地给他摇着扇子。
画面太感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婉婉若,你想干什么?”
他防备的眼神让薛老夫人一秒变嫌弃,拿扇子拍拍他的胳膊:“瞧你这点出息,越活越回去了。期怀啊,先吃些葡萄。”
韩期怀瞥了一眼递到手边的葡萄,小心翼翼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
薛老夫人指着小桌上的点心糖水:“都是潇儿准备的。”
韩期怀抱过葡萄碟子,一颗接一颗吃了起来,含糊说着:“还是你幸福,孙媳妇既贴心又孝顺。我啊,孙子不少,一个孙媳妇都没有。贴不贴心、孝不孝顺就更不知道了。”
薛老夫人抓住了话头,意味深长看着他:“只要不强抢,得一个孝顺贴心的孙媳妇不难。”
韩期怀没懂,直视着她:“强抢?谁强抢了?我当初要是强抢,薛定安能娶到你?”
薛老夫人啐了他一口:“你个老东西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直接将你扔出去!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你怎么还放不下?被孩子们听见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我知道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所以这些年我老老实实的,薛定安活着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来过。就这几年还是.我啊,就想活着的时候能多看你两眼.”
薛老夫人直觉他话里有话,因为他说到后来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似乎是看那一池风动的荷,但她知道,他不是。
他本不是在意风景的人,更不会伤春悲秋。
除非发生了什么事。
韩期怀的银发使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
白云苍狗,忽然而已。
初见他时,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年纪,与天儿差不多。
薛老夫人有种不合时宜的感触,少年时喜欢的姑娘,多半是不能携手一生的。
韩期怀喜欢她,但她有了薛定安。
天儿喜欢玥儿,但玥儿有了阿昀。
水面忽然跃出一条鱼,细碎波纹的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打破了两人的神思。
“期怀,你有心事?”想到他刚才的话,仍隐隐不安。
韩期怀没回答,跃到河面摘了片荷叶,再回来时,手里还多了朵花。
花瓣上滑着四五颗水珠,晶莹似珍珠。
他将花给她,将叶重新往头上顶,捏起一块糕吃着,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你说的强抢是什么意思?是临儿干了什么混账事吗?”
若说不务正业、招猫逗狗、有本事惹事、没本事收拾的,也就韩临了。
薛老夫人摇头:“是韩旭。”
老头子半张着嘴巴,小家伙都是皇帝了,要什么姑娘没有,怎么会强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