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伊莎贝拉狐疑又不解地注视着他,难以置信眼前说出这番话的就是昨晚为了这件事与她大吵一架的公爵。“可是,您昨晚不是说,在我们有充足人手的前提下,您根本不认为雇佣寡妇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更谈不上是一件值得的事情。您认为照顾她们更多的是教堂的责任,而非布伦海姆宫目前的优先事务——慈善晚宴才是,而雇佣寡妇一不注意,便会给那些前来的宾客留下可够茶余饭后议论纷纷的话柄。您当时说这些话的潜台词——倘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便是在说我的提议会对您的政治前途有所影响,而您似乎还有责怪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意思。”她禁不住反问道,言辞之间不由自主地加上了几分辛辣,似乎是要把她对于约翰·米勒的怒气稍稍释放一些在公爵身上。
“我想错了,公爵夫人,大错特错。”公爵那时露出了一个苦笑,那双浅蓝色眼中蕴含的意味像画家笔下的惊涛骇浪,成千上万吨的力量被潜藏在一张薄薄的纸后,随时像是能透出那片蓝色喷薄而出,“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遭遇教给了我宝贵的一课,公爵夫人,倘若这么说不至于显得过于俗气的话,她们令我意识到了您的想法与建议的宝贵。我收回前一天晚上我说出的所有评价,公爵夫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为我的无知与失礼诚挚地道歉——”
与那一次在库尔松夫人府上过夜时的道歉不同,这一次,马尔堡公爵确实地向伊莎贝拉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深深地向自己的妻子鞠了一躬。
伊莎贝拉没有料到自己眼前的这个冷血而又狡猾的男人竟然会为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遭遇难过至这个地步,这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她对自己丈夫的看法。
“那些记者没有让我感到困扰,公爵。事实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想与他们谈谈。”伊莎贝拉说着,忍不住又透过窗户向后看了一眼,但马车的后方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倘若她适才真的在那些记者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话,伊莎贝拉倒是挺乐意与她议论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不介意,公爵夫人,只是,千万小心您的——”说到这,公爵突然顿了顿,抬眼瞄了瞄伊莎贝拉,一丝淡淡的笑容突然出现在他的嘴角,“事实上,我相信您在这件事上的决断,我不会对此插手,除非您希望我这么去做。”
康斯薇露,你有没有这种感觉——马尔堡公爵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伊莎贝拉忍不住在内心向她嘟囔着。
什么,伊莎贝拉?康斯薇露恍惚地回答道。
没什么,康斯薇露。依靠着马车门的伊莎贝拉说着,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身旁的座椅上。在对面的公爵看来,她只是将一只手撑在了椅子上。实际上,只有伊莎贝拉能看到,她正紧紧地握着在马车外飘着一同前进的康斯薇露的手,期望这能为她带去些微精神上的慰藉——
康斯薇露仍然没能从今天中午受到的惊吓中走出。
比起她,生长在现代,也从父亲那儿听说过几桩骇人听闻案件的伊莎贝拉反而立刻就接受了约翰·米勒这种畜生的存在,然而,对于从小锦衣玉食,活得与一位公主没有什么区别的康斯薇露而言,这样阴暗的故事,这样残忍的人心,这样悲惨又无助的遭遇,都是她不曾听说过也不曾见识过的。当公爵提起约翰·米勒对他的亲生女儿施下的暴行,以及他对他的儿子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时,康斯薇露崩溃了,她无法再继续待在餐厅中听下去,她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竟然能够存在着这样的黑暗,她直接离开了。
伊莎贝拉从未见过她展现出那样激烈的情绪——与她刚刚死去变成灵魂时相比,此刻的康斯薇露所拥有感情几乎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异——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悲愤,她甚至不再是一直以来的那种浅浅的珍珠灰色,像是掺杂了墨汁一般变得更深了,简直就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一直到几个小时以后才恢复了原状,把伊莎贝拉吓得不轻。
你还好吗,康斯薇露。伊莎贝拉轻声在心中问道。
我还好——只要我不去想——
康斯薇露深深地地叹了一口气。
我仍然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着约翰·米勒与露西·米勒那样的父母。她低声在心中对伊莎贝拉说道。我原本以为我的父母就已经足够冷血无情了,可相比之下——伊莎贝拉,那是他的女儿,即便是继女,那也是需要他照顾的孩子。我见过那个孩子,我知道她,我还试图与她说过话,我那时对她的痛苦与恐惧一无所知,我还以为——
康斯薇露颤抖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伊莎贝拉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尽管指间除了虚无的空气别无一物。
勇敢起来,康斯薇露。她在心中说。我们正要去拯救那两个女孩呢,不是吗?马尔堡公爵请来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们必须要成功。
窗外,马车正在空旷的英格兰乡间大道上飞驰,将她与马尔堡公爵带去西牛津县警察局。原本她与公爵不需要如此匆忙地赶去间艾格斯·米勒,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审理,艾格斯·米勒的案子将要等到慈善晚宴一事过去以后才会被带上法庭审理。然而,出于法官劳伦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