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上屋顶,光线从窗格中洒进屋子。
人体模特身上穿着款式新颖的冬衣,蜷曲的皮尺从缝纫机台面上落下一半,金属封边的尺头挂在半空,上面标着一格格数字,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长。
整个四合院都很安静,只有枣树在秋风中抖动着唯剩不多的几片枯败的叶子,叶根脱了树枝,晃晃悠悠落下来,随风飘到石槽里,沾上槽底未干的水渍。
忽而太阳躲进云层,窗格里的光线瞬间消失了无影。
院子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脚迈进来。
脚步声不重,进大门走到二门,过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走到正房的红色大木门外。木门被推开,太阳露出脸蛋,一片光恰好打过门槛,照亮空气中的浮尘。
片刻,进去的人又从正房里出来,轻轻关起房门,那片太阳光便打在门板上,照亮雕花木格后面的玻璃。
这回他没再走抄手游廊,而是直接下台阶,穿过院子又出二门去了。
***
嘎吱一声门响后,阮溪从沉沉的睡梦中醒过来,感受到了光线,她把脸埋进被子里,片刻后拉下被子露出满是懵气的脸,迷瞪着眼睛缓一会。
然后她伸手在枕头边摸一会,摸起怀表看一眼,差不多已经快要到十点了。
她捏着怀表把手砸落在被子上,躺着又闭了会眼睛。
脑子里的困意又少了一些,阮溪把怀表放回枕头边上,掀开被子起床,把微微蓬乱的长发撩到脑后,拿上牙刷牙膏脸盆毛巾,再拎上暖水壶,到院子里洗漱。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初升不久的太阳悬在半空上,明亮的阳光洒进院子里,照在身上只有暖洋洋的感觉,而没有半分热感。
阮溪打开水龙头接水刷牙,牙刷挤上牙膏放进嘴里,牙膏的薄荷清香和水的凉意瞬间又让她清醒了不少,刚起床的懵意只还剩不到三分。
牙刷在牙齿上擦起绵密洁白的泡沫,她捏着牙刷刷了一会,目光从水槽里抬起,不经意地落在西厢的房门上。然后刷着刷着,她刷牙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脑子好像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开始上班了,昨天夜里某些画面猛地跳进脑海里。她看一会西厢的门,又不自觉转头看向正房,下意识有点恍惚——
昨天夜里……是凌爻梦游了……还是她做梦了?
刚才困懵懵的没想起来还好,这突然想起来,当时的画面便在脑海里绕来绕去挥不去了。当然除了画面,还有嘴唇上异常清晰的柔软触感。
除了奇异的软,还有凉,仿佛带满了深夜的冷气。
想到这,阮溪回过神,连忙又快速刷几下牙齿,漱口洗脸。
洗完脸回到屋里,她到房间里随意找一根黑色皮筋,把头发绑起来一半。她烫了卷发,扎起上面一半在头顶上,剩下下面一半便披着。
她长相看起来不显年龄,即便在城市里呆了七八年,也赶时髦和阮洁一起烫了卷发,但仍然如同深林里跑出来的小鹿,整个人小巧又灵动,眼睛似乎会说话。
扎好头发她去桌子边坐下来吃饭,圆桌上放了买好的油条米粥,她刚才就已经看到了。不知道是谁给她买的,反正都是家里的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吃就完了。
今天是星期天,阮大宝跟着阮长生和钱钏去店里了,凌爻如果没在家的话,那必然是去单位加班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和每天的工作日一样。
阮溪一个人自然也不出去玩,和平时一样,吃完早饭直接到工作台旁边坐下来干活。除了蔷薇阁每一季的新款要她出,她其实也在设计别的衣服。
她的设想可能有些远,八十年代受限仍多,而且人民的生活水平仍旧很不好,大家普遍还是很穷,所以她打算只先发展蔷薇阁的平价服装。
等到了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大发展,各行各业都火热,服装设计到时候也会有一席之地,那时再招收专业设计师组建设计部门,创建中高端服装品牌。
让她自己招收学员培养设计师她可没这本事也没这精力,设计师和制衣工可不一样,这是专业且系统的大课程,不是随便学学就行的,得靠专业院校去培养。
除了创建中高端品牌,她也要打开自己个人的知名度,创建独属于自己的高定品牌。生意要做,钱要赚,这个两辈子的梦想自然也要实现。
不管成与不成,梦想,总要敢想才是。
***
在家工作一整天,因为早饭吃得晚,所以午饭阮溪便没吃。到傍晚的时候她起来活动筋骨,骑车去菜场买了买菜,回来之后择菜洗菜做晚饭。
正专心做着的时候,钱钏骑车到家了。
她和平时一样,进院子到厨房和阮溪一起忙活,一边聊天一边切菜炒菜。等几个菜都炒出来,端到桌子上放好,阮长生和阮大宝又回来了。
除了他俩,一起进院子的还有凌爻。
他手里牵着阮大宝,好像他才是阮大宝的亲爹一样。
早上洗漱完以后阮溪就没再想昨儿夜里的事情,现在看到凌爻回来,看到他的眉眼他的脸,冷不丁忽又想起来了,心里还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但她也没表现什么,和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