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乃后宫之主,出现在后宫任何地方都理所应当。不过,现实情况往往与理论或说名义并不相符,皇后在后宫中不但不能随心所欲,甚至反过来处处都受到限制。
她每日的生活无比规律,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点做什么事,这都是几乎分毫不差的,绝少会有状况外的情况出现——当然,后宫其他妃嫔也不例外,甚至包括两宫太后也是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呢?当然是因为祖制。
对于皇帝的妻妾而言——当然也包括先帝的妻妾,她们名义上享有全天下女人之中最显赫的地位,但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为此她们同样也要有所付出。
这种付出最重要的当然不是为皇帝生孩子——贩夫走卒的女人也要生孩子嘛,大家都是生孩子,你有什么特殊?事实上,皇帝的女人们最要紧的一点,是向全天下人显示规矩,以及由此延伸而来的,严格维系规矩的严肃。
是的,皇帝及其整个一大家子所面临的一切桎梏,归根结底都在于他们无时无刻不需要向天下人展示规矩,同时也展示他们是如何守规矩的。
无论是什么社会结构,其之所以能够稳定,就在于这一组织结构中的所有人都有自己需要遵循的一套规矩,并且绝大多数人也的确都按照这套规矩来行事。
封建皇权时代,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皇帝以及他身边的人之所以也会被规矩禁锢,原因就在于他们受到无数人的注目,一举一动都会被当做某种准绳。
因此,地位越高的人越发需要遵守规矩,否则一旦被曝光就会形成极其不良的影响:你这样高的地位都不遵守规矩,那我凭什么要遵守?
所以,遵守规矩本质上就是维系皇权。不惟皇帝本人如此,后宫嫔妃也是如此。
皇后娘娘历来是极重规矩的,比如说她每日必至慈庆宫、慈宁宫向两宫太后请安,甚至怀胎数月时也不例外。但是,今日有一点不同寻常——来的时间不对。在以往,皇后向两宫太后请安都是在一早一晚,而今日早上她已经按例来过,如今却是临近中午时分,这个时候怎么又来了?所以很显然,皇后娘娘此来必然有其他事。
李太后对自己这位儿媳还是很满意的,听闻皇后驾到,立刻吩咐道:“皇后既然来了,就快请她进来,如今还冷着呢,可别冻着了。”慈宁宫中的宫女闻言,连忙安排相迎。不多时,王皇后便从殿外而入。
此时李太后自然依旧端坐不动,而永宁长公主则已然起身相迎,面上也露出了亲切的笑容。长公主殿下多年来与皇后交好,这笑容可不是礼仪性的。
皇后进屋之后也是一眼看到永宁公主,同样露出微笑,甚至还在行进之中朝她轻轻颔首示意,然后才上前给李太后请安。
李太后道:“皇后,你产后不久,该当多多休养身子才是,怎的早上才来过,这会儿又来了,可是有甚事说?”
皇后面色一肃,忽然恭敬跪下,道:“儿臣今日意外得闻一事,思来想去,终以为紧要,须得秉奏太后懿断。”
李太后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十分意外道:“呀,出了什么大事?”
太后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皇后这番表现实在过于正式。皇后在太后面前虽然是晚辈,但因为其为中宫之主,一般来说不必太过拘谨。从自称而言,平时闲聊可称“儿媳”,稍微正式一些可称“本宫”,但一般而言是不会自称“儿臣”的。
儿臣,这个自称是直接对标皇帝,也就是按照“皇后为皇帝敌体”的标准来自称,通常而言只有在极其重大的场合或者事件当前才会这样使用。
皇后正色道:“儿臣风闻,皇上今日已经允许大学士沈一贯南下泰山、南京,预备封禅及亲祭太祖等事,不知太后可曾听闻?”
李太后果然也吃了一惊,但想了想却道:“哀家不曾与闻。不过,此事乃是朝政,若然有甚不妥,想必朝臣应有劝谏,你此来……”
你此来莫非不知道这是干政?
皇后一贯谨守规矩,当然不会胡乱干政,因此立刻作答:“儿臣事皇上二十有四年矣,岂不知后宫不得干政?儿臣此来也并非对此决定有何异议,而是有一件相关之事不得不问。”
原来不是反对朝廷决议啊,那就好,那就没事了。李太后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你且说来听听。”
“皇上自继承大统以来,克勤克勉,德昭功显,朝廷上下对封禅一事大抵都甚支持,儿臣女流,自不敢言异。然则听闻封禅之事最多不过一两年间便将成行,如此则有一桩麻烦——皇上若离京南下,何人可以居守?”
李太后闻言恍然,原来是这件事啊。
居守,意思是留置守护,特指皇帝出征或巡幸时,太子、亲王或者重臣负责镇守京师或行在,基本上相当于监国。
按照大明的规矩来说,皇帝出远门,监国的基本就是太子。极个别时期因为没有太子,可能由亲王监国。至于重臣监国,这个目前尚未有过,只是理论上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