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巡抚叶向高时年已近四旬,论起年纪来,比他老师高务实还大了四岁。从鱼跃龙门的那一日起,叶向高便以端方温良著称,言行举止四平八稳,绝无出格之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有点宅。
不过今日,叶向高一反常态,在京华码头搞出了隆重盛大的场面,用以迎接恩师凯旋述职。锣鼓喧天之下,映衬着的是一张张笑脸,与日军撤回博多与名护屋时的凄凉哀怨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一番歌功颂德之中,高务实下得船来,与来迎接的官员们一一打过招呼。当然,以他的地位之尊、声誉之隆,所谓打招呼大抵也就是拱手回礼罢了,值得他开口寒暄一二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更确切一点说,其实只有四个人值得他稍稍认真对待。这四个人分别是:钦差镇守天津地方太监赵又吉,巡抚天津地方赞理军务叶向高,镇守天津总兵官倪尚忠,整饬天津海防兵备副使张佐治。
这四个人中,赵又吉因为是“钦差太监”,名义上排第一。不过呢,其实大家都知道天津镇守太监甭管是谁,这些年来唯一的作用就是替皇上数钱,其他事基本上与其无关。
再加上赵又吉其实论起背景来,算是万历朝内廷中的黄孟宇一派,他是黄孟宇当年在位时的干儿子之一。换句话说,那也就是高务实自己的人了。
黄孟宇虽然人已经退休“荣养”,但因为他和陈矩当年关系好,外甥刘平也是宫中宠宦,所以他的派系依旧存在。对于赵又吉这种人,高务实只要表面上客气两句就行,一般不会有除了银子之外的事情需要和他谈——就算高务实真要谈,赵又吉也无非小鸡啄米一般当个点头木偶。
天津巡抚叶向高不必介绍了,高务实的嫡传门生还有什么好说?作为天津事实上的“一把手”,他在这里就意味着天津牢牢控制在高务实手中。
天津总兵倪尚忠此人之前没提到过,不过只要报一下他的籍贯来历,背景也不必多说:倪尚忠,宣府龙门卫军籍,原籍南直隶淮安府盐城县。宣德六年(1431年),他的先辈、指挥佥事倪凯奉命调至宣府镇龙门卫守边,成为龙关倪家的始祖。
很显然,作为宣府将门的一员,倪尚忠的政治光谱闪烁着大大一个“高”字。
倪尚忠继承家学,自小习武,像貌堂堂,力大无比,善使重刀,对阵杀敌时的风格突出一个势大力沉。此人早年官运亨通,隆庆元年时,年仅十七岁的倪尚忠就世袭了指挥佥事,开始驻防后世的赤城县金家庄、南北栅口、三岔口一带,居然还立下过一些功劳。
万历六年,倪尚忠时年二十八岁,已经由指挥佥事晋升到参将,时任分守宣府下西路柴沟堡参将,正式进入高级将领行列。
万历十三年,倪尚忠调宣府西路任左参将,防守左右卫、张家口等地。次年二月因军功加升宣府副总兵。万历十九年正月,因从伐元大军作战有功,升协守大同副总兵。当年十月初六,再升镇守保定总兵官。
万历二十年,丰臣秀吉发动侵朝战争。因有海河的便利,高务实决定以天津为输转中心,促成朝廷发兵援朝抗倭,因此调倪尚忠移驻天津,举凡调兵遣将、征募船只、制造器械,都在天津进行,由此倪尚忠也成为第一个驻守天津的总兵官。
简而言之,这也是个嫡系的高党将领。
前面这三位,要么本就是高党,要么也是泛高党,与高务实的关系都十分密切。唯有最后一位整饬天津海防兵备副使张佐治与他们不同。
张佐治,字思谟,福建云霄菜埔村人,后居邻村西林,是万历二年甲戌科进士,比高务实早两科,在兵备副使这一级别的官员里,算是科场资历比较老的了。当然,换句话说就是这位老兄官场混得不是太如意,很可能是个劳碌命。
实情也的确如此,张佐治中试之后,初任高淳县令,又历长兴、高明二县,以勤政廉明、断案精确又能体恤民间隐情著称。
由于当时高拱当政,全国丈量土地以更新田册,作为基层官员的张佐治奉文丈量土地,据闻曾长期亲自深入田间,使之不失尺寸,减轻了治下农民许多不合理的田赋负担,受到百姓爱戴。
后来他调任庆阳府丞,又补绍兴署府事,兼署上虞、诸暨二县。在那段时间里,正值高拱在高务实的建议下大力推进考课法,结果在朝廷对外官的考核中,张佐治以清廉的声望和卓著的政绩,被推荐参加朝廷所赐的十六人“清廉宴”,并荣升为金华知府,又补宁波知府。
这其间有两件大案正是张佐治查审得破,就是金华孀妇昭雪冤案和定海杀人弃尸案。其中尤以后者全国闻名。
该案其实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说是定海有盗匪杀人弃尸于江中,尸首逆流而上,正好飘到官船边上,当时官船上的主官就是张佐治。
但问题在于,张佐治当时其实只是路过,一般而言路过的官员不会管当地的事,哪怕定海县是他治下,这案子按照程序也应该交给定海县令负责。
然而张佐治没管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