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个沉默寡言的陕西汉子,原打算少说少错,但一听梁抚台摆出了高宫保,心中一动,决定仔细说道说道,于是拱手一礼,认真地道:“回禀抚台,宁夏镇城直辖五卫,其余领有灵州、兴武、韦州、平虏五个千户所及宁夏中卫、宁夏后卫,另有正兵营、奇兵营、援兵营、游兵营等其他营各三千。
如今,宁夏一镇在册且实有的马步军人数,拢共是三万七千八百名,但边将私兵均不在其内,具体多少时时有变,末将不敢轻言。各部兵马平时划地而守、各司其责,战时则彼此策应,协同作战。
宁夏镇城堡众多,兵以堡聚,墩台以明烽火,边垣以限华夷,至今已修筑墩台三十五座、营堡十七座,与宁夏镇城内外两城合称宁夏四十九城。此外,还有关墙沟壑四百五十三处,年年加固改进,关口石砌十八丈,高二丈三尺;女墙高七尺下阔三丈上阔一丈八尺。
若说外防局面,则北斩山长五百九十七丈,南斩山七十六丈,深沟高垒,重兵守护,中依黄河,西据贺兰。惟河东至花马池一带地势平缓,无险可守,故设河东重险四道,并先后修建沿河边墙、陶乐长堤、北关西关等工事,可谓固若金汤。
若说内兵叛乱,我朝律法森严,上下协防之下,作乱者实为少数耳。不过虽则如此,但宁夏城内依然设有多重关门,只需引领一部据险而守,施令各部驰援,便可万无一失。”
梁问孟听张惟忠说得如数家珍,心下满意,大加赞赏。两人站在城楼高台上看了看,梁问孟指着宁夏城中两处人声鼎沸的大宅问道:“这两处是何方人家,怎的如此兴旺?”
张惟忠看了一眼,答道:“东北角那处便是哱参戎的宅府,他从军数十载,家资殷实,府中家丁众多,是以热闹;南边那处倒不是寻常宅邸,而是京华商社的宁夏分社,因有许多仓库、马厩等,占地颇大,再加上家丁和雇工也多,还有许多商人来往,自然车水马龙。”
梁问孟恍然,看了看,心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想到张惟忠对宁夏城如此熟悉,不仅心中满意。
不过,他心下却也有些疑虑,暗道:求真世兄在信中说张惟忠老成持重、忠直可信,如今看来是不假了,但他又说此人临机决断有所欠缺,御下之道亦恐过于宽厚,让我多加留意,这却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是真,求真世兄是从何处获悉?难道是麻贵那儿?
他心下有所迟疑,便命亲信江廷辅小心警觉,暗中查访,一有消息即刻禀报。
数日后,中军坐营江廷辅果然察觉营中似有异动,急报梁问孟并恳请即日补发不足粮饷,以期安定军心。
江廷辅言:“近日标下察觉营中异动,各级军官轮番走动,有名有姓者恐已不下百人,此必与本镇多次拖欠饷银有关,府库克扣之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军营异样,以标下观之,长此以往恐生兵变,请抚台垂怜军户贫寒,开恩拨饷,以免引发大祸!”
梁问孟大怒,斥道:“封疆大吏岂是彼等可随意污蔑!本官为官清廉,刚直无私,朝野上下何人不知?宁夏军镇军官贪婪,士卒忘义,竟如此放肆至污蔑上官,纲常何在法度何在!”
江廷辅不敢多言,只是慨叹一声。
梁问孟怒气稍消,又道:“你只知本抚手中尚有军饷,却不知这军饷乃是本镇一年之用,倘若年初就开始增发,待年中一过,难道就不吃饭了?更不必说一到冬天,花费还要更多,届时本抚难道就上奏朝廷,说宁夏已然断饷,请皇上再补一笔款子?若果然如此,皇上当作何想,内阁当作何想,户部又当作何想?
再有,如今河套或有变故,一旦局面有异,本抚这里又无银子在手,如何防守边关?更不必说西宁丢失之后,郜制台三番两次催缴,以期能聚兵西征,此乃国之大事也,本抚难道抗命不征那些欠赋?”
这些事,显然就超过江廷辅的思虑范畴,他只能保持沉默。
梁问孟骂了一顿,消了些气,便命他自行回去,随即则召集营兵,明令下发:凡里通外敌,劫掠百姓者,必斩之;凡造谣生事,污蔑上官者,必杖责二十;凡犯上作乱,挟持上官者,必引灭族之祸!
梁问孟自认朝廷天威之下,各营受此严令,必不敢轻举妄动,对各营串联之事并不太以为然。
二十八日夜间,哱拜父子突然传信各级军官,信中言及梁问孟意欲在次日将生事官兵尽数剿灭,以儆效尤。
原本各营日前受了梁问孟一番警告,不少人想起朝廷的威严和文官的手段,都有些暗中打退堂鼓,但此刻一听梁问孟要拿他们祭旗,顿时顾不得许多了。
各营立刻躁动兵变,宁夏镇四营官兵群起响应,哱拜引部将继云在城中忽然暴起,第一时间擒杀了游击梁琦及守备马承光。
宁夏总兵张惟忠这才知道哱拜已经把本部家丁全部悄悄聚拢在城中。张惟忠对宁夏城十分熟悉,知道在镇城游击梁琦及守备马承光死后,没有人能再抗衡本来就是抚标参将的哱拜,只能一边派人紧急通知梁问孟,一边领着亲兵去找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