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这笑吟吟的一声“汝契兄”,让李成梁的心情莫名的放松了不少。
也怪不得他有这样的感觉,毕竟金复海盖兵备与辽东巡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
就算高务实之前就是全大明最年轻的兵备道,但如果不论他的背景,其在李成梁这位总兵面前,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只是“文官”二字。
但辽东巡抚就不同了,从实权和统属上,巡抚就是总兵的上级——不要管官面上是怎么说的,实情就是如此。
虽然,不论这位高抚台的本职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还是兵部右侍郎,都远不如李成梁这位宁远伯,因为李成梁的官方全职是“太保兼太子太保、左军都督府左都督、镇守辽东总兵官、宁远伯”,除了总兵属于和巡抚一样的差遣官,本身并无品级一说(鞑清的总兵有品级),其余哪一个职务拿出来都可以力压高务实,至于爵位,那就更不必说了。
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有实际意义的只有两点:实权和圣眷。
论实权,高务实是巡抚,力压总兵——因为朝廷设置巡抚的本意,就是为了以文官来制衡镇守一方的总兵官的。
论圣眷,就算不说同窗之谊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光是“比衣服”,高务实就胜出一筹:他特赐的是坐蟒袍,而李成梁的是行蟒袍。
因此,不管李成梁在辽东地方多么根深树大,在高务实这个开挂选手面前也照样抖不起威风,要是高务实“飘了”,非要当面给他难堪,他还真的只能生受着。
但是可想而知,以他李成梁在辽东的地位,真要被高务实当面折辱,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跟高务实撕破脸,到那时也终究不可避免了。
好在高务实似乎并没有“飘”,依旧是一年前那种儒雅随和的模样。
至少看起来如此。
李成梁当然不相信高务实的表情和心情一致,因此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小狐狸,装得真像。
但李成梁自己装得也不差,他在听到高务实的话后,立刻快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下拜,口称:“末将李成梁,见过少司马,少司马金安!”
高务实本来猜到李成梁特意来见自己,应该是有求和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料到李成梁能把态度做得如此之低。
毕竟,前世看的各类史籍中,对李成梁的记载好像都跟跋扈二字脱不了干系,眼前这反差实在有点大。
其实李成梁上一次与高务实见面的时候,态度就摆得挺低,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李成梁态度摆得低,主要不是看高务实自己的面子,而是高务实背后的几位实学派大佬,以及皇帝陛下的面子。
而这一次却不同,高务实已经数次敲打李成梁了,换做一般人,早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何况李成梁本身也是个香饽饽,申次辅他们也早已接纳他的投靠。
这种时候还能摆出低姿态,只能说明李成梁的确是有名帅之姿——能屈能伸啊。
高务实也赶紧上前,用力将李成梁搀扶起来,佯装不悦地道:“汝契兄怎的又这般见外了?这是要折煞小弟啊……来,来,汝契兄里面请。”
李成梁客气道:“少司马莫要如此,尊卑不在长幼……”但话未说完,已被高务实挽着手拉进了花厅之中。
高务实仿佛没听见李成梁的客套,大声招呼家丁:“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茶……要好茶,把前不久曹淦送来的‘玉叶长春’拿出来用。”
李成梁本来还要客套,一听“玉叶长春”,生生把客气话憋了回去,问道:“少司马说的,可是蒙顶石花之极品,有‘圣扬花’、‘吉祥蕊’之称的‘玉叶长春’?”
高务实笑道:“不错,正是此茶……听说少得很,曹淦也是年前才弄到一点真品。我倒也不是很懂,生怕牛嚼牡丹,今个趁着汝契兄也在,咱们好好品一品。”
茶这种东西,越是上了地位的人越没法拒绝,李成梁早年虽然穷困潦倒,这些年却是发达起来了,也很是讲究,一听是“玉叶长春”的真品,推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明明心里还想着婉言谢绝一下,嘴里却冒出一句:“少司马过谦……既是如此,成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两人分宾主坐好,高务实的两名烹茶丫鬟上前开始展示茶道。
在大明嘉隆万这一段时期,茶道可不是寻常人在家里烧了开水一冲那么简单,不过也不像唐代陆羽的二十四茶器、宋代的“茶具十二先生”那样复杂,基本上是日趋简明,不过依旧非常“专业”。
尤其是像高务实这种文臣世家的出身,对于茶道必须有所讲究,而且高党本身就有茶道大家的存在——明代茶道代表作之一《茶寮记》的作者陆树声,便是高党的重要人物[注:本书卷一时偶有提到过陆氏兄弟]。
“园居小室,禅栖其中,中置茶灶,备一切烹煮器具、烹茶童子,供过路僧,骚人羽客而饮。”就是陆树声所提倡的。
当然,这只是强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