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口码头以北三十余里,有一处名叫沙岭的地方,在图们、炒花联军扎营的位置偏西处,两地相距约莫七八里左右。
此地虽然名叫沙岭,但并不真是由沙累积成岭,只是土壤看起来土色偏淡而已,实际上这地方是个丘陵地带,小山起伏,林木茂盛,山上的树木虽然称不上古木参天,但也有不少可用之材,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多少滥砍滥伐的现象,东北地区大部分还比较“原生态”。
时近傍晚,一处密林之中,一群五六十人的马匪队伍正悄然“埋伏”着,望着前方一处山林中扛着树木走出来的蒙古健儿们。
蒙古健儿们咋咋呼呼喊着各种号子下了山,山下有一群骑兵接应他们,或许是见周围并无危险,两支蒙古人的队伍会合之后,气氛开始变得轻松热烈起来。
几名蒙古人似乎在开着玩笑,然后引起一阵哄然大笑。
旁边小丘陵密林中的年轻马匪头子不仅耳力极佳,而且看起来听得懂蒙古话,他在听了蒙古健儿们的哄笑之后,脸色变得铁青,怒哼一声,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名得意洋洋的蒙古人,眼中杀机渐露。
他身旁一名看似得力助手的马匪悄然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奸淫掳掠,对鞑子而言不过寻常事,少将军不必太在意,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这群狗鞑子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那马匪头子冷哼一声,道:“这种狗东西,晚死一天都是咱们的罪过。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吗?那民妇怀胎大概六七月,他们不仅强暴了她,事后竟然还剖开其腹,将胎儿挑于马刀之上戏耍玩弄……你瞅着这是人干的事,还让老子再忍他们几天?”
他旁边那人咬了咬牙,显然也在强忍怒气,只是劝道:“小的知道少将军生气,只是眼下咱们要是动了手,不说能不能把消息传回去,就说图们和炒花知道了,会不会担心消息走漏,然后变更了计划?要是坏了兵宪老爷的大计……”
年轻的马匪头子冷笑道:“不会,兵宪说了,图们和炒花那两个蠢蛋现在没准就怕咱们不知道他们在造小渡船呢,咱们现在跳出去杀他几个砍树的喽啰,图们就算真有本事抓了咱们,也得想法子不动声色地把咱们放回去报信!”
他身边那人诧异道:“这是为何?”
“为何?”那被称作少将军却做马匪头子打扮的年轻人一脸鄙夷地冷笑道:“因为图们这厮不自量力,居然敢跟咱们兵宪玩心机。”
那人一脸惊呆了的模样:“图们竟然如此自负?”
年轻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嘲讽:“图们?不是小爷我瞧不起他,就凭他那点本事,只怕想不出这条计策来,兵宪也说,这主意多半是他身边那个叫做布日哈图的家伙想出来的。”
“布日哈图?”那人思索着道:“辛爱的儿子?”
“没错,就是他。”年轻人眼睛盯着山下的蒙古人,嘴里答道:“辛爱几子里头,最聪明的大概就是这家伙了,不过这厮挑错了对手,跟兵宪玩心机,他还嫩着呢……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那人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兵宪早已洞悉其谋,那小的就放心了,少将军,现在动手?”
谁知那年轻人虽然杀意已决,但却并不莽撞,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不忙,现在天色还亮了点,等再过一会儿。东叔,你不用急,虽说咱们在山里,他们在山下,但他们扛着木头,走是走不快的,咱们还能绕到前头去,待会儿找个好位置,先给他们一阵手雷,然后排枪堵路……记得到时候先打骑兵。”
他旁边那人笑道:“少将军妙计。”口里说着,心中也暗道:少将军已有名将之姿了,老爷若见到今日少将军的模样,大概就不必再派我兄弟二人来看顾少将军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少将军也长大了……
这位少将军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张秉忠之子、时任东昌堡备御的张万邦,而他口里这位“东叔”,则是跟了张秉忠二十多年的贴身家丁之一,被张秉忠特地派到张万邦身边协助和保护儿子的两名亲信之一。
在这位东叔的眼里,如今的张万邦虽然依旧胆大,但却并不冒失,已经有了一丝名将风范,假以时日,必然前程可期。
先不说张万邦这边安排绕道埋伏,却说那边的蒙古人。
这群人其实并不是图们的部下,而是炒花部的,他们没有经历漠南大战,甚至还因为漠南大战的缘故捡了些便宜,加强了自身,以至于现在心气颇高,用后世一个常见的词来形容,就是膨胀。
因为膨胀,所以忘乎所以,自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昔日看了谁都要小心翼翼的那个小部落,而是接近于图们大汗的强大存在——瞧瞧,图们大汗也不过出兵八千,咱们却能出兵一万二!
于是,人性中的丑恶部分便开始忍不住冒了出来,对他们眼中的弱者耀武扬威、予取予求,对方稍微表露不满,便是残忍的杀害。
教育未必能让所有人都善良起来,但没有教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