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的这些斗争,高务实除了按照惯例上疏自辩一下之外,基本没去掺和,因为眼下实学派在中枢层面还是有一定优势的,而他自己这边又并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政争不可能会输。
更何况,他在宫里还有人兜底。
上次“痨病驸马”事件,虽然最终高务实也没能真正救下可怜的永宁长公主,但却趁此机会掀翻了李太后插手朝政的棋子、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洪,还顺势帮朱翊钧一举拿回朝政大权,真正意义上成为君临天下的大明至尊。
这是多大的功劳?如果非要类比一下,恐怕不啻于拥立之功。
人情这种东西,是天底下最难捉摸的情绪,而人情债,也是天底下最难计算衡量的,每个人对待人情的态度都有很大的不同。
但对于一位皇帝而言,通常不会担心人情债太重,因为他所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多,往往都可以从容“还债”。
同时,具体到朱翊钧而言,综合他在原历史上的表现来看,他本身就是一个挺念旧、挺有人情味的皇帝——前提只有一个,就是他没有觉得自己被你欺骗了。
简单地说,朱翊钧是个很情绪化的皇帝。
当他信任你的时候,天下大权都可以交给你代为掌握;当他不信你的时候,他连半个子都不肯施舍给你。
历史上他信重张居正的时候,给张居正的权力重得连张居正自己都害怕,曾经不无担忧地对人说自己现在“吾非相,乃摄也”。
可一旦朱翊钧发现自己这位师相表里不一,在严格要求他这个皇帝的同时,自己却反其道而行之,顿时觉得三观崩塌,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开来,不仅非要追查到底,甚至恨不得开棺戮尸。
(注:总有人说张居正被万历鞭尸,其实没有,这里说明一下。《神宗实录》对此的记载是“都察院等衙门覆参故相张居正疏,奉旨: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斮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本条记载于《明神宗显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五十二》,时间是万历十二年八月。)
至于对其他人,其实差不多也是这个路数,朱翊钧用人的思路其实挺符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条金科玉律的,其用人主政也好,用人平乱也罢,都是先给大权,如果一开始表现不好,他也不会立刻拿下,而是想办法帮你去掉掣肘、给足全权,再看效果。
通常这样下来的效果都挺好,极个别情况下,给足了全权还是表现不佳,他就不犹豫了,会直接把你拿下,然后换人再上。
但是,他依然是个很念旧的人,比如李成梁在万历十七年之后连续几年表现越来越糟,朝中掀起几波倒李风潮之后,朱翊钧已经深知李成梁在辽东的诸多恶行,但也只是让李成梁卸任辽东总兵,以宁远伯回朝,并没有过分处罚。
有时候高务实都搞不懂,为何万历帝在后世会被黑得一塌糊涂的。
以他个人的看法,万历帝固然称不上圣君,但完全称得上明君,无非他始终没有找到一条能够扭转文官集团不断内斗的法子,让天下一心一意围绕他这个皇帝来转动罢了。
所以最后他只能把自己锁在深宫,宅了起来,遥控朝政——但必须要说的是,万历朝的朝政从未失控。
甚至在萨尔浒大败之后,万历帝也没有觉得事不可为,而是积极应对,派出熊廷弼代替杨镐为辽东经略——熊廷弼其实干得还不错吧?只可惜王皇后的死对万历打击太大,没多久他自己也驾崩了,否则若能给他几年时间,未必没有万历四大征。
以此类推,朱翊钧现在对他高务实的话,应该毫无疑问是深信不疑的,根本不可能因为区区一些辽东卫所为了一两万盐丁的安置问题,就对高务实有所掣肘,这完全不是他万历天子的风格!
而且李成梁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担心,自己并不敢真正冒头,只派了个冯文弼出来搞事,但却被张四维二话不说就拿下了——安九域的弹劾一上去,朱翊钧的朱批在仅仅一个多时辰后立刻就下达了,只有一句话:冯文弼革职候勘。
这是个很明确的信号,所以京师中反对京华盐场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只剩几个仗着御史言官身份的家伙在那里继续纠缠盐丁安置问题。
但高务实自辩疏恰好抵京,其中对盐丁安置提出了解决办法:凡是各卫所不肯接收回卫的盐丁,由京华盐场全部接收,同时请求朝廷,将这批盐丁连同其家眷之户籍,皆由卫所军籍改为盖州卫民籍,由京华盐场统一雇佣。
这下子,反对京华盐场的人都跳不起来了。
超能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钞能力。
高务实作为京华的东家,手里掌握着将来制盐技术最先进、区位优势又足够的辽东盐场,还怕安置不下这不到两万盐丁吗?
张四维这下子彻底安了心,扬眉吐气,走路带风,直接上了票拟,建议皇帝就照这个办!
本来他都已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