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高务实的商业王国虽然扩散得厉害,但总体来说还是以京畿片区为核心的,所以高务实不愿意离京太久。回新郑考试,顺便议定一下河南这边的发展,这无可厚非,但在河南滞留太长时间就不好了,一个弄不好甚至会降低他在宫中的影响力。
再说,这次回河南一年时间,他不仅以京华银行为纽带,让京华河南水泥厂和湖广产粮区搭上了线,还以钧瓷——现在只能叫禹瓷了——为基础创办了京华瓷器,现在虽然产量低了些,但多少有些恢复钧瓷原产地瓷器生产的模样。总体来看办的事情也算不少了,已经到回京的时候了。
听他这么一解释,张氏也知道不能强留,不由叹了口气,道:“咱们六房的钟灵毓秀都往你一个人身上挤,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你几个弟弟读书虽然也算努力,但为娘的看得出来,他们恐怕没有你这样的天资,将来万一不能中举……你可得留些位置给他们。”
“嗯……这些事情儿子也是有考虑的,总不会叫自家兄弟赋闲养膘。”
张氏噗嗤一笑,然后佯怒道:“什么养膘,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说话呢!”然后又看了看已经高自己一头的儿子,忽然道:“对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多是在考中生员之后考虑成亲,不过之前你考生员的时候年纪太小,为娘和你爹爹也就没操心这档子事,现在你都成了解元郎了,这事儿可要提上议事日程了——你自己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高务实摇了摇头:“娘,我才十七(虚岁)呢,这事儿还早,不着急。”
说早,其实也的确还早。不要以为古人全都是很早婚的,不愁钱的官宦家庭,尤其是文官序列的世家,孩子成婚很多都偏晚,特别是那种读书表现不错的,越是不着急成亲。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你一个生员娶妻,和一个新科进士娶妻,“般配”条件可是大不相同的。因此很多自认有机会考中进士的官宦子弟,都不怎么着急娶妻,譬如高拱当年成亲就挺迟,甚至高务实的老爹高揀成亲也已经到了二十四五。
但张氏的思路显然不同,她摇头道:“你明年就要会试了!为娘瞧你这势头,取中进士应该不难,到时候就是进士老爷了,娶妻理所当然。更何况,你的条件怕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号了——皇帝的伴读、高文正公的侄儿、十八岁的进士老爷、天下数得着的巨富。”
张氏说到这里,仿佛自己都跟着开心起来,笑吟吟地道:“吾儿这般条件,乐意把闺女嫁给你的人家怕不要从新郑排到京师了,怎么说为娘也得把把关,可不能随意了。”
谁知道高务实面色一肃,一本正经地道:“娘亲,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事儿千万不要急,因为……影响很大。”
要是熟悉高务实的人,只要看他这副神情就应该知道,这厮必然是又准备开始忽悠了。
但张氏虽然是高务实的娘亲,可由于这些年都没有陪在高务实身边,反而对他的脾性不是那么了解,此刻见儿子如此慎重,还以为真有多大的影响,忙问:“吾儿此言何意?”
高务实面色肃然,表情甚至有些沉重,缓缓地道:“娘亲可知京中局势?”
张氏一脸茫然:“你成个亲而已,跟京中局势有什么关系?”
高务实不答,而是道:“娘亲可知‘高党’一说?”
张氏一摆手:“听得多了,早几年你三伯文正公成为顾命首辅之后,为娘在河南就听过无数次了。”
高务实道:“那就是了,我高氏是实学宗门,高家从三伯起,宰执天下前后近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儿子若要成亲,是不是应该首先就该从这些与我高家有关联的世家大族考虑?”
“呃……”张氏想想,点了点头:“这倒是有些道理。”
“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高务实正色道:“三伯已经不在了,高家若是只从这些盟友、门生之中考虑,那么与其他派系的势力便永无交集,甚至因为少了三伯的震慑,还可能与他们发生冲突……”
“哦,你是说……”张氏也不笨,马上道:“也可以考虑与那些……那些政见不同的派系联姻,从而少受一些攻讧,好让你老师能够稳稳地交权给你大舅,你大舅将来再交权给你?”
啊?这是谁教你的啊,我的亲娘!这种话说出去可是很要命的!
张氏见儿子一脸紧张、四下张望,摆手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们这个安排早几年我就看出来了,上次你大舅回乡养病,我还和他见过一面,他也怀疑这是你三伯文正公早就安排好的。”
不是吧,你们兄妹之间关系这么铁?
高务实有些错愕,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明悟:搞不好大舅是故意露的口风,没准就是想通过娘亲从我这里了解一下三伯当初是不是有这个设想,如果有的话,又是不是安排过什么后手?
那就将计就计好了。高务实干咳一声:“这个……三伯是有这么一些考虑。”他悄悄注意母亲的表情,果然看见母亲眉目之间一瞬间露出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