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别——哲别——”宿卫亲军因恰台吉的神射而气势如虹,发出齐声欢呼。
恰台吉却不在意麾下将士的欢呼,仿佛早已习惯一般,他手上此刻已经再次换成马刀,刀锋向前一挥,吼道:“宿卫亲军,箭矢阵,冲!”
麻贵脸色通红,但却不敢犹豫,马上爬了起来,他已经明白恰台吉的目的,先将自己战马射杀,然后趁自己无马,不能带队冲锋之机,一个冲锋打垮自己麾下的队伍,然后将自己生擒活捉。
只是,明白也没用,现在的局面已经一步步向恰台吉所希望的滑去。
麻贵身边的几名达兵正欲下马将自己的坐骑让给自家主将,却听见一人叫道:“麻将军上马!”
麻贵转头一看,却是高珗策马奔来,一只手还牵着一匹战马——那是先前对冲之时一名落马骑兵的战马,现在大概已经可以算是“无主”之物了。
麻贵也不看这匹马究竟是明军的战马还是蒙古宿卫亲军的战马,向前几步,接过高珗顺手抛出的缰绳翻身而上。
但此时恰台吉和他麾下的宿卫亲军已经冲近到离明军不到三十步,麻贵不敢犹豫,大喝一声:“迎敌!”
他已经没必要喊用什么阵迎敌了,因为距离已经太近,什么阵都来不及摆开架势。
这一波对冲,肯定要吃亏。这是麻贵心里的唯一想法。
幸好,达兵乃是他们麻家的家丁,既然麻贵要战,那么无论战况如何,他们都只能跟着麻贵,进则同进,退则同退。远高于普通卫所兵的待遇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麻贵在迫不得已再次冲阵之前,眼角余光瞥见高珗刚才给自己送马之后,他自己的战马似乎有些失控,竟然不受控制地窜到了战局之外,心里不禁略有些惊讶,只是此刻情况紧急,麻贵也没来得及多想。
然而,兵乃将之胆,将乃兵之魂。高珗的战马这一失控,高珗率领的高家骑丁冲锋之势顿时便是一滞。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此番前来麻贵将军才是主将,方才连自家团副高珗在内,也都是跟着麻贵将军在作战,但事实上麻贵亲自率领的还是自家达兵,高家骑丁仍然是跟着高珗在行动——换句话说,麻贵实际上只是间接指挥着高家骑丁。
麻贵虽然冲锋在前,却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部下分作了两拨,紧紧跟随自己的是自家达兵,高家骑丁则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才继续跟上。
倘若是面对普通对手,这稍稍一顿并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可眼下的对手是俺答的宿卫亲军,是恰台吉!
恰台吉何许人也,虽在冲锋之中,却也立刻发现对面明军前后两部分出现了一丝脱节,他当机立断临时一拉马缰,口中高呼一声:“古柯鲁拉!”
原本直线冲锋的宿卫亲军在他的带领下,宛如蒙古将士手中的弯刀,忽然划出一道弧线,不再是对准麻贵带领的明军“矛头”部杀去,而是往后挪了挪,朝着麻家军和高家军那稍有些脱节的结合部杀去!
麻贵心头亡魂大冒,知道恰台吉在此刻已经发现自己麾下最大的问题,正试图将麻家军和高家军分割开来。至于分割之后,恰台吉打算先解决哪一边,那已经不重要了——这毕竟是在蒙古军营之中,自己麾下这两支力量只要被分割开,就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份。首先被恰台吉盯上围剿的那一部分绝无难幸免不说,另外那部分如果撤得不及时,也是难逃覆灭。
恰台吉和宿卫亲军动作神速,就在麻贵心头震惊,赶忙勒马掉头之时,便已经从两军结合部如刀切牛油一般杀了进去。由于麻家达兵还在跟着麻贵向前冲锋,所以此刻是马背对着恰台吉,恰台吉根本懒得去理会,只管冲着收马不及、仍向这边冲来的高家骑丁挥刀鏖战。
失去首领的高家骑丁顿时抵挡不住,被杀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崩溃,恰台吉却猛然呼号一声,领兵弃了高家骑丁,回身向后杀去。
原来麻贵看出恰台吉的意图之后,不敢弃高家骑丁单独率领麻家军逃走,干脆豁出去了,带着达兵奋起余勇亡命杀来,打算反过来前后包抄夹在中间的宿卫亲军!
恰台吉丝毫不慌,他知道,若是身后这支骑兵的将领还在,自己眼下杀到中间反而颇有危险,可问题在于,他本就是因为这支骑兵的将领战马失控才率军从中截断明军的,又何必担心身后这支明显经验不足的骑兵能在失去直接指挥的情况下第一时间配合上麻贵这边?
果然不出恰台吉所料,此刻高家骑丁因为失去指挥,面对这种情况反应明显偏慢,一时竟然不知该先整队,还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反身杀上。
麻贵心中叫苦,暗道一声“我命休矣”,却仍然不管不顾拼死往前冲锋。
然而就在此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骑,抢在麻贵一个马身的位置之前迎向恰台吉,那马上骑士扬手大喝一声:“你有神射我有铳!”
只见火光连闪,“砰!砰!砰!”地三声叠响,神射无敌的右翼蒙古第一名将恰台吉忽然从马背上仰天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