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懒懒扫了这套头面一眼, 只见这宝石流光溢彩,粲然夺目,果然是颇好的东西。只是,与其他妃嫔们送来的添妆相比, 就不那么起眼了, 更不消说与皇后的添妆比。
两相对比之下, 倒显得皇后更像是四公主的嫡亲额娘,而纯妃只是个庶母。
当然, 这并不是说皇后给四公主送的东西最多, 所以四公主才觉得她更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四公主当然知道,论手头的钱财, 纯妃远远不能与皇后相提并论。更不用说, 芃芃的纺纱厂和织布厂在宫外挣了不少钱, 年底的时候给皇后孝敬了不少, 皇后的手中绝不会缺钱财。皇后能够随手拿出五千两压箱底的银子来给一个庶女添妆,这是纯妃绝对没有的底气。
有些东西不是光凭钱财来界定,但纯妃显然没有皇后对四公主这般用心。
除了压箱底的钱财之外,许多四公主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皇后都替她考虑到、且为她办好了。这种无声的温情, 便是最打动四公主之下。
相反, 四公主与自己的亲生额娘纯妃之间, 倒是少了这种温情。
不过, 有些东西,原也强求不来。
四公主不欲在这种小事上给纯妃没脸, 她心中对纯妃再怎么有怨,纯妃也终究是她的生母;纯妃对她的母爱再怎么不纯,在她年幼之时, 也终究疼过她八年。
日后,她们能够面儿上过得去,逢年过节彼此问个礼,就已很好。四公主不会再对纯妃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同样的,也不会再对她抱有什么感情。
“收起来吧。”四公主对着身边儿一名身着浅绿色圆领宫装的宫人吩咐道,那宫人低低“哎”了一声,又对四公主道:“公主,纯妃娘娘还说,希望能够在您出宫之前,与您见上一面,好生说说话。”
四公主想了想道:“你去跟额娘派来的人说,明日我自会去拜访额娘。”
虽然她不知道,她与纯妃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但兴许,这是她与纯妃最后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
往后,待四公主嫁了出去,再回宫门,就是客了,再不能像现在这般在宫中肆意行走、来去自如。
若是纯妃果真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些事儿,只想拉着四公主的手与四公主说一些体己话,四公主自然愿意配合她;若是纯妃依旧拎不清,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那么四公主也不介意给她泼泼冷水,让她清醒清醒。
翌日,艳阳高悬,蓝澄澄的天空之中万里无云,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四公主身着绛红色宫装,带着身边儿的两名一等宫女前往纯妃所在的永和宫。
轿夫抬着坐在步舆上的四公主稳稳当当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这条路,四公主曾经走过很多次,从以前的期盼,到后来的失望,再到如今的心如止水,四公主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
曾经,在四公主对纯妃满心怨恨的时候,就连提一提永和宫这三个字,四公主都觉得像是被刺痛了。
可如今,四公主心中的悲伤与不平,已在时间的安抚下自愈,反而越发珍惜她还呆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想要将她走过的每一条路,宫中的每一条街道,都好好儿地记在心底。
过了一阵儿,一等宫女提醒四公主:“到永和宫了,主子”,而后,轿夫便将步舆停在了地上。
永和宫的宫人极为机灵,一见到四公主,便迎了上来,热络地对四公主道:“纯妃娘娘已经等候公主很久了,公主随奴婢来吧。”
四公主注意到,眼前的宫女,年龄不大,且有些眼生,从前不曾见过的,想来是纯妃新近提拔上来的宫女。
联想到宫中拜高踩低的传统,四公主对于纯妃身边儿人员有所变动,倒也丝毫不感到奇怪。
纯妃得宠时,宫中人人都恨不得调到她身边儿来伺候,也好跟着沾些好处,如今,纯妃失宠了,膝下的几个孩子,除了四公主即将嫁给一名高官之外,余下的两名阿哥竟都郁郁不得志,眼看着也没了母凭子贵的希望,永和宫中有“大志向”且又对纯妃不是那么忠心的宫人自要想法子调走。
如此一来,纯妃身边儿人员有所变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留下来的,不是对纯妃极为忠心之人,就是没有门路找不到更好去处之人。
眼前这名主动来为四公主引路的,也不知究竟是哪种情况。
永和宫正殿之中,纯妃果然已命人备下了瓜果点心,做出一副要与四公主促膝长谈的架势来。
四公主看着那殿中那名身着宫装的女人殷勤忙碌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觉得她对于自己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了。
纯妃在看到四公主到来之后,却是热情地召唤着四公主,仿佛与她还是亲密无间的母女,仿佛与她有无数的话要说。
四公主看着纯妃将自己拉到她的身边儿坐下,热络地将点心瓜果推到自己面前,与自己拉拉家常、诉诉衷情,只觉得索然无味。
何必呢?
她们之间,隔阂早生,又何必硬生生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来?
待纯妃提到往后要让她多带四额驸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