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兰见着的那些个太太夫人,哪一个不是绕着弯子说话,平白一件芝麻事且要打个机锋,揣了明白装糊涂,打东说西的功夫算是进了宅门的必修。
便是跟在身旁那些个丫头也各各有一套说话的套路,她虽知道这个新奶奶最是爽利不过的人,却也不防她就这么大剌剌的问出来,一时不知该答些什么。
到底在老太太面前呆得久了,葱兰低头抿嘴儿一笑就道:“这哪里能问我们,外头当官的事儿,便是老太太也认不真。”
春闱这一遭怕是难进,连徐仁当初都不得过,老老实实等了三年再考,可经过春闱便能作官了,徐仁直接跟着老子上任,做的是布政司理问,官儿不大,却是正经理了事的,跟在亲爹身边,手把手的教他,起步高了,往后只有往来上升的。
在一片举子里头,他这个官儿也还不算最大,再往上还有补了知府的,一个举人补了知府的缺,听起来咋舌,可那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下再有疑问,也不好去问皇帝,为甚给小舅子这样好缺。
到了下边,朝里有人作官的,自能行个方便,可这个方便也要看是大是小,徐礼是再不能有徐仁那样好的机遇,他自家知道往好了说顶多是个县令,若不济说得不是个教谕也未可知。
徐礼是师承名门的,贺山长算不得桃李满天下,南边一系却多有他熟识的人,这上头很施得上力,不必靠着徐大老爷,便是他修书一封也能举荐徐礼作官。
皇帝三年才取多少人,若真个只按这些人头来分派官作,也不必叫名士乡族举孝廉了,这里头水更深,有那沽名之辈,便做个“孝”“廉”的模样来,甚个推官让亲,甚个分产乡邻,诸般作做,为的便是一个孝廉的名头,得了这个名头,便能出去当官,再有多少东西都拢了回来,可肚里有多少墨水却只自家知道。
徐礼是有意离了徐家到外头去的,贺山长却想他做个学正学录,连徐老太爷都想叫大儿为着这个外甥出出力,国子监做个训导,还是成的。
蓉姐儿明着探问,得了葱兰这一句,皱了眉毛拿手指点点她:“倒来跟我弄这个鬼了,你常在祖母身边,便是听见甚说出来,出了这个门子不认,我还能同你对质,恁的小心了。”
葱兰叫她这样说倒红了耳朵,有那一句出了门不认的话,她也安心,便道:“仿佛听见那边说了一句,到南边县里当儒学正堂的。”
说到那边,还往南边指了指,顺着葱兰的手指头一看,自然是徐大太太的院子方位,蓉姐儿眼皮一垂明白过来,徐礼想作的是县令,作儒学正堂,却是虚职,这活计虽清闲,同他如今做的也无不同,不过就是跟读书人打交道,可却非他心中所想。
给他定的地方定然不差,若不然老太太这关且过不去,好地方配个差不多的官职,面上只不难看,他们想要挑剔也挑不出不是来。
老太太已是首肯了,再想回转也只有徐礼在外头想法子,小夫妻夜里除了那事,也搂了一处说说往后,徐礼猜到家里必不能帮着多少,还是想从外头想法子。
蓉姐儿这上头没异议,却气愤不过大太太耍这样的花枪,后头定还有招等着她,她既做了初一,便怨不得她来作这十五。
蓉姐儿脸上笑盈盈,葱兰见着却直打鼓,这一位奶奶却不好惹,一进门先晓得拍老太太马屁,
后头又知道同二房交好,便是她不来老太太这儿,还有个爱姐儿成天念叨她,嘴里说出来都是三嫂又给她什么新奇玩意儿,看她那里实在冷落,还送了一对绿毛鹦鹉,这却不同死物,张嘴会叫会学舌,摆在眼前时时看见,爱姐儿为着这双鹦鹉,倒帮她说一车好话。
晓得老太太喜狗,还帮着到外头去淘换起小狗崽子来,如今吃了这个亏,哪里有往下咽的,她说了能说的,立起身来就要告辞,蓉姐儿还差了丫头:“银叶,你过去一趟,带些甜汤,叫祖母也喝一碗喜汤。”
等知道张氏也在老太太屋里,蓉姐儿眨眨眼睛一惊:“这怎么说的,太太着了风寒呢。”葱兰不说,她身边还跟着四个小丫头呢,张氏要争宠,戏却演不圆,葱兰笑一笑不接口,蓉姐儿还叫丫头一路送去,等葱兰出了院门,她鼻子里头哼哼,气乎乎的指了甘露:“把我压箱子底的小鞋儿拿出来。”
甘露得了这令摸不着头脑:“巴巴的寻这个做作甚,家里也没人生养啊。”小鞋子做了十多对儿,虎头凤头都有,俱是备着来送礼的,家里又没个小娃儿,一时半会儿用不着,俱都收在箱笼里。
蓉姐儿许久不曾这样意气,滋了牙露出一对尖尖虎牙来,杀气腾腾:“谁叫我不痛快,我就给她小鞋穿!”
这一双盘了金,拿虎头贴了花的小鞋儿,叫甘露送到了二房里,二房的丫头早就惯了,瞧见三房的丫头来,就知道是给爱姐儿送东西的,也不往正房引,甘露也不说明,走到了爱姐儿屋子前才一拍脑袋:“今儿倒是给哥儿送东西来的,也罢,先把姐儿的奉上去再说。”
爱姐儿正逗鹦鹉,两只绿毛在一笼子里头吵吵不住,分开两个笼子养活,拿吊竿叉下来,给它们添蛋黄蜜水,听见甘露的声音抬头:“外头,可是甘露?”
她身边的丫头赶紧掀了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