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音登时转身,目光霍霍盯着顾天涯,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喝民血!”
哪知那个妇人连忙开口,急急道:“这怎么是喝民血呢?我们盼还盼不来呢!谁家若是能有巡查的兵丁过去吃饭,村里其她女人几乎羡慕的要死。”
郑观音呆立当场。
只听那妇人开口又道:“虽然巡查的兵哥儿免费用饭,但是他们来家里吃饭的时候自带粮食,说穿了,就是用一用我们的灶火,我们帮他们烧饭,用的是他们的粮食,等到饭做好了以后,我们全家都能跟着混一顿吃喝,这种美事,哪里能找?”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有些红晕,声音变的小了,仿佛带着羞涩,又道:“那些兵卒在家里用过饭食以后,按照规矩必须得给家里干活,我们河北的寡妇太多,有些力气活根本干不了,并且,并且,家里的孩子也盼着兵卒能来,感觉自己像是有了父亲……”
三位王妃只觉心中一酸。
她们这时才想起来,河北道一直是缺男人的地方,对于这些常年守寡的女人来说,家里偶尔有个男人出现乃是一种寄托。
所以,这是良政。
但是郑观音仍旧皱了皱眉,再次盯着顾天涯又问,道:“你刚才说兵卒的粮饷可以存下,那么他们带去百姓家里的粮食从何而来?每个兵卒一日至少两餐,这难道不是一大笔的开支吗?”
不愧是李建成的携手之妻,她关心的每一个问题都在点子上。
顾天涯展颜而笑,语带深意的道:“驿站兵卒如此辛劳,巡查地方震慑宵小,庇护一方,人人受益,百姓因为太穷,即使受益也无以为报,但是富户呢?世家呢?总得意思意思吧,拿出点粮食不为过吧。”
郑观音恍然大悟,目光溢彩连连,由衷道:“原来如此。”
这时忽听长孙王妃开口,语带担忧的道:“此举看着虽好,然而也有隐患,倘若时久日常之后,兵卒会不会被世家给收买?”
她说着看了一眼顾天涯,又道:“即便不被收买,也会滋生贪欲,比如百年之后,谁能保证这个制度还是好的?现在这制度看着很好,是因为有你和昭宁坐镇,可是以后呢?也许坐镇一方的首领就是最大的贪……”
顾天涯点了点头,郑重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此时很好,彼时毒瘤,所以我和昭宁经过商量,对于这种事情提前做出预防,每隔半年时间,驿卒会彼此调动,比如密云县属于边陲,驿站的驿卒属于北兵,等到半年之后,这些驿卒直接调往河北最南边的一个县,然后再下一次换防,则是调往最东边的县,如此以来,人生地不熟,即使有人想要收买他们,但是稍微盘算一下就会发现不值,因为驿卒只能驻守半年,根本没有盘固一方的机会……”
郑观音突然开口,提议道:“最好能把驿站驿长也列为调动之内,否则光是调动兵卒起不到太大成效。”
顾天涯忽然伸手一指自己,笑着道:“就连我这个始作俑者,五个月后也得换防,顾家村虽然是我家乡,但是五个月后我只能望乡而叹。”
言下之意,正是回答了郑观音的提议,他是驿站驿长,并且已经当了一个月,再过五个月后,恰恰是履职半年,所以他也得遵守规矩调动,离开顾家村驿站去别的地方。
三位皇族女眷登时怔住,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终于开声,急急道:“那怎么可以?你和别人不同的。”
顾天涯神色一肃,郑重道:“若是连我都不愿意遵守,又怎能去要求别人遵守?”
杨氏仍是一脸急切,又道:“秀宁三姐已经有了身孕,你难道舍得把她留在顾家村?就算你能舍得,秀宁三姐舍得吗?”
顾天涯忽然仰头看天,足足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世家和皇族约定,我一辈子不准进入朝堂,但是他们也给了一丝退让,保留了我的驿站驿长之职,所以这一辈子,我最大的官位就是这个了。”
他说着仿佛自嘲而笑,又道:“昭宁知道我梦想,她不想让我心存遗憾,所以,她支持我……”
三位皇族女眷皆是一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有些隐藏,像是一种借口,其实另有深意。
她们此次前来河北,各自抱着不同目的,顾天涯同样心知肚明,只不过彼此都在保持缄默。
所以顾天涯才会带着她们游逛集市,扯东扯西的讲解着驿站各种制度,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都不想碰触某些敏感的话题。
也就在这时,忽见一个女子快步而来,俏脸一片英姿,正是娘子军的小青将军。
她先是冲着三位皇族女眷行了个礼,然后才语带歉意的道:“我家公主孕吐厉害,无法亲自来迎三位,小柔正在家里伺候,所以也没办法恭迎,只能由奴婢来接,还请三位贵人赎罪……”
三位王妃顿时轻笑,其中长孙王妃故作恍然道:“我方才还一直纳闷,为何这么半天不见秀宁,她那么知书达理的人,岂能做出这等失礼之事,原来是孕吐呀,这可是女人家的第一关。”
杨氏则是连连打趣,嘻嘻道:“三姐夫真是厉害,没经大婚就干了大事,咯咯,整个皇族外戚还是头一回呢。”
无论长孙王妃还是齐王杨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