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有关东营服装厂破产的事宜,在财政资委开展清算工作,负责主持工作的除了系统主任郭志远外,以及区领导班子一并监管。
李民洋应邀到场,作为收购国企的个人,陪同的还有房樊朴,诚德外贸另外两位经理,实在上不了台面,马三、鹏爷全是泥腿子出身。
宽广的会议室里,突然陷入沉寂,没有一个人言语,只有翻阅文件的纸张声,这群领导班子,正襟危坐,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滋啦”一声,房樊朴不小心拉动椅子,发出很小的摩擦声,一丁点小动作,都使他倍感压力,仿佛犯了多大的错误。
眼下级别最低的,都是正科起步,房樊朴原来在科室里,被一个小股长吆五喝六地骂,这种场合对于他而言,简直是种折磨。
李民洋倒是非常适应这样的场合,反观孙旭卫,就坐在他正对面,看似抓耳挠腮,压力很大,实则秃子很有心机,有他的盘算,不至于慌神。
眼下秃子和大高个,两人和仇人似得,偶尔斜眼狠狠瞪一眼对方。
在工作人员倒茶水的间隙,制造了些噪音,李民洋急忙在房樊朴耳边低语:
“该给的尊敬是要给,但千万别把我们的身段放下去,不然要比牵着鼻子走,这群人可没一个是善人,别紧张,听我指示就行。”
“哥,我腿都在抖。”房樊朴勉强挤出微笑,挺起腰坐得笔直。
这两天福海一直阴天,导致会议室里黑压压的,气氛格外压抑。
“咳咳。”郭志远重重咳嗽,与区里的领导对视,彼此眼神示意后,终于开口讲话。
“民洋同志,有关东营厂区的审计报告,你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看不懂的地方,我们筹议收购的条件。”
郭志远望着李民洋笑意盈盈。
有关东营厂区职工的诉求,以及工伤的职工,这位只字未提,全部归档在审计条款,内部管理问题之中。
对于东营厂区而言,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私企收购,身份变更,但起码有个干的。
或是在这场财产清算会议之后,直接宣布倒闭,员工全部遣散。
或许郭志远习惯了李民洋之前阿谀奉承的样子,很会顺着自己说话,尤其在订购会上豪掷百万,只为支持自己的工作。
所以这种有财力的年轻人,关键又听话,该把他的名字提到会议名单中。
可此刻,李民洋只是紧锁眉头,表现出不满,就令郭志远感到非常不适。
“郭主任。”
李民洋重重叫了声,旋即又一一看向区里的各位领导,然后声情并茂地诉苦:
“东营生产设备老旧,我接手以后,要重新更换一批设备,才能投入生产,总不能再卖工衣,那就走了老路,迟早被市场淘汰。
另外厂区建设老旧,道路需要翻修,渠道方存在种种问题,等等等等,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得支持咱们的工作呀!
但是......”
李民洋突然停了下来,怨恨地瞪了秃子一眼,接下来的话带上愤怒的情绪:
“83年离厂的杨树河,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哦,一听到我要接手厂区,就说当时离厂是因为工伤,非得把他儿子安置进来,这不摆明了欺负人!”
李民洋的情绪愈发亢奋,唾沫横飞,瞪着秃子怒目圆瞪的样子,像是想将那人撕碎。
“一个区区服装厂,竟然有二十七起工伤!?知道的是服装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炸药厂,哪能这么干呀!
对了,有个叫老秦的,这人我记忆深刻,第一次去东营谈收购业务时,那老头张牙舞爪,拿长棍把我往出撵,精气神跟年轻人似得!
突然咋的了,卧床就起来不了?”
李民洋轻拍着胸口,一下下呼着重气,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秦胜利在职工抗议时受了伤,人之前生龙活虎,也不能怪人家身子板硬吧,就说装吧?后来伤了就是伤了,这有什么办法,我得实际统计职工的真实情况。”
孙旭卫满脸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区里的领导,厌烦对面的大高个,都没正眼看他。
而这种职工的纠纷问题,很难得到实际解决。
“实际情况!?”李民洋抬起手,差点拍桌子,又握拳把手放下去,“现在东营厂区的实际情况是,三百多号职工盯着我这块肥肉,张开血盆大口,要二百多以上的工资!”
这话一出,郭志远有些坐不住了,该稳定下李民洋的情绪,任谁听,都觉得太欺负私企。
可孙旭卫人家有理,立马辩解:
“原来都是国企员工,突然变成私企,人们心理一下很难接受,如果不给高薪,在工作方面,肯定会消极对待的,我这不光为职工们做考虑,也为其他同志的发展给出合理意见!”
合理***个比......郭志远心中暗骂,愈发看着那秃子不顺眼。
“民洋,情绪不要激动嘛,今天上会的目的就是调解问题的。”
郭志远摆摆手,笑容温和,瞪一眼秃子,杀了这货的心都有。
知道东营的抗议事件影响恶劣,还又提?这不是把职工诉求的事往高抬一阶层,让非处理不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