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六世从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有朝一日弄得这么棘手、这么麻烦。
一个教士于大庭广众之下冒犯了自己,换做平时,早就将他连同亲朋好友一起处理掉了,谁能想到会为这教士召开一场大公会议,谁又能想到,好不容易裁决出他的罪名,竟然有一个神甫冲了出来,以先知的名义大呼不可处死伊登。
康斯坦丁六世愤怒不已。
他愤恨地扫视了一下维尔多和伊登,而后便思索起那矮人神甫的话来。
身为皇帝,他虽然会愤怒,但极少会失去理智。
维尔多带来先知的书信,要求召开大公会议,公开审判伊登,而在审判结果出来之后,又突然宣称伊登是先知所看重的人,不可杀死他。
这一连串的事件,看上去是多么疑点重重。
康斯坦丁六世的直觉告诉他,维尔多是在说谎,那个异端教士伊登根本就没被先知看重,连同那封先知的书信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抬了抬手,正想要出声叫人将神甫拖下去。
可就在这时,
皇帝陛下注意到会场内,伴随着维尔多的话语,教士们又开始喧哗起来。
人们激烈地讨论着维尔多的话语,之前一直被压制,对伊登流露同情的教士们此刻声音大了起来,在先知的名义下,为伊登说了许多辩护的话。
连皇室的座席上,也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
“仁慈的主啊,求你怜悯。”
皇后低声说着。
“那人就像是多瑞亚斯……”
阿尔西娅下意识道。
皇后听到后,抬起眼,目光复杂了看了眼阿尔西娅,
“别这样说,阿尔西娅!”
尽管她同情伊登,可阿尔西娅的话,不就是在说,她的父亲是那愚昧的多略王么?
阿尔西娅自知说错话了,旋即闭起嘴巴,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伊登。
即便公主即使止住了话语,但这些声音仍落到奥森科使者们的耳中,这些外国使节不免开始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共治皇帝菲利普不得不站起身,努力安抚这群远道而来的使者们。
注意到会场上的喧哗景象,康斯坦丁六世不得不停下动作,陷入到沉思之中。
无论维尔多所说的是真是假,他毕竟是见过先知的人,当众粗暴地处理这位神甫,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那个异端教士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皇帝开始觉得,自己的直觉或许并不可信,人不是没有被直觉欺骗的可能。
权衡利弊之下,康斯坦丁六世放下了手,不由地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即便维尔多所说的话疑点重重,但因为他身份的缘故,那话语仍然有一定的可信度。
如果换做别人冲出来,自己断不会这么犹豫。
虽然康斯坦丁六世认为,伊登不会是什么先知所看重的人,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其后果也是自己承担不起的。
权衡再三,康斯坦丁六世挥了挥手,宣告暂时休庭,他让丹斯切尔大牧首将维尔多带过来,同时又命人请几位牧首过来,核查维尔多的话语是否真实。
………………………………………
维尔多经历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问询,以至于错过了晚祷的时间。
他自己清楚,无论是先知的书信,还是所谓先知看重的人,都是谎言罢了。
但他已经豁出去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为了圆一个谎言,只能撒更多的谎言。
得益于当过游荡者的经验,撒谎对维尔多并不困难,恰恰相反,年轻的时候,维尔多很擅长坑蒙拐骗。
在一众牧首面前,维尔多紧扣先知西兰的名义,阐述西兰对伊登的看重,除此以外,就绝不谈其他,而关于先知是怎么与自己联系的,维尔多就说,先知的联系毫无征兆可言,如奇迹般倏然降临,不可复现。
由于经文中的警示,没有人敢去冒大不韪去预言先知或者与先知相关的人,他们只能从维尔多的话语里裁断真假,而在进一步的询问之中,擅长撒谎的维尔多并没有露出什么马尾。
除了维尔多的发挥外,在这场问询中,最关键的就是卡萨斯牧首了。
作为教会的牧首之一,卡萨斯牧首向来以老好人的名声而受人敬重,他的话语在牧首之中很有影响力。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是唯一知道维尔多谎言的人。
卡萨斯牧首不仅为维尔多隐瞒了下去,还跟他一起打配合,说维尔多是自己见过的人里,对神最为诚实的人之一。
如此一来二去,即便事情仍有疑点,但皇帝和牧首们也不敢断定这是谎言。
问询过后,康斯坦丁六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独自一人来到廊道的尽头,面色狰狞起来。
“这个异端…可耻的异端……”
康斯坦丁六世感到了一阵屈辱。
伊登给他带来的麻烦真的太多太多了,他觉得,如果继续处理下去,麻烦不仅不会减少,反而会愈来愈多、愈演愈烈,即便到时候真的能解决,那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理性告诉康斯坦丁,是时候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