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丹斯切尔城内,到处都是大战后的尸骸。
大长老举目所见,都是绝望的景象。
内索尔王攻破了丹斯切尔的城墙,并且封闭了整个城市的所有大门,苍老的大长老已经预料到,一场惨无人道的劫掠即将到来。
先是挨家挨户地索要粮食、钱财,而后便以刀兵逼问,最后便是惨绝人寰的杀戮,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大长老曾经从流民们口中听到过这一切,而如今,这一切都将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关键在于,他们什么也做不到。
他们无法逃窜,也无法继续抵抗,等待着城中数万居民的,只有步步紧逼的利刃,一切就像慢性死亡。
大长老颓然地走到街巷之中,推开那间宅邸的大门,众目都从昏暗的光线内投射过来,齐聚在他的身上。
在这里,躲藏着许许多多的真教徒们,有原来就跟随教团的,也有丹斯切尔的公民,在王城沦陷之后,心知会被劫掠的真教徒居民们纷纷带着家财逃到了这里,只为了寻求一丝一毫的安稳。
凯瑟琳看着大长老,此时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她本该躲在乐院之中,却因放心不下这些真教徒们而来到了这里。
大长老沙哑着嗓音道:
“内索尔王说了…只要交出足够的黄金和粮食,我们就能……”
他将数目确切地说了一遍,在场众人们的脸色纷纷煞白。
那不是一个小数目,是按人头算的。
而且,谁又知道,在交出黄金与粮食之后,内索尔王不会狮子大开口,再索要更多,直至将他们削出一层又一层的皮,夺去他们的生命。
人们畏畏缩缩地看着站立着的大长老,眼神里满是迷茫,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除了继续祈祷神迹的降临外,没有人能看到出路在哪里。
大长老直立不动着,他同样看不到所谓的出路,那双昏花的老眼里,看到的是满地的鲜血与死亡。
每一位信徒的脸庞上都印着齐刷刷的悲苦和惊慌,他们的双手紧紧攥着,模样是多么虔诚,他们一定在心里念叨了成千上百句的经文,可大长老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城市已经完全落入他人的掌控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神迹…不会降临。
大长老默不作声地拎出一个麻袋,向每一位信徒收缴起赎买性命的钱,有的人捐得多,他便小声道谢,有的人怜惜钱财,他便大声呵斥,大长老竭尽全力地想让在场每个人都活下来。
不久后,两个麻袋都被装满,大长老数了数人数,发现仍然缺了些,便让副长老打开地窖,将缺失那一部分补上。
凯瑟琳默默地看着这位老人,大长老已经被灾难压得喘不过气,他的身形佝偻,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内索尔王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丹斯切尔。
在最初,他只要求每个人缴纳一定的赎金,但在收齐之后,便再度索要更多。
这当然激起城中的反抗,可那零星的火焰,转瞬间便被扑灭。
而内索尔王以此为理由,露出了更多的獠牙。
他一边下令抓捕那些缴纳钱财最少的人,并将其当众处死,以此让整座王城都人心惶惶,而后又一边数次许诺,只要缴纳在中游水准,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原本富庶的王城被这样里里外外地盘剥了一次又一次,饿殍遍地,到处都有骨瘦如柴的尸体。
大长老亲眼见到缴纳不起钱财的平民们被一户一户地拖了出来,当街处死,又目睹无数人跪在地上,只求那些攻入城中的敌军不要带走最后一点的食粮。
昏暗的苍穹落下暴雨,整个天空似乎都在哭泣,在为眼前满是伤痕的世人们恸哭。
大长老走在沾血发臭的街道上,他看到一具尸体时,不由地停了下来。
那是一位真教徒,大长老记得他,那是个充满朝气的小伙子。
而如今,后者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里都是鲜血。
大长老嘴唇颤抖,他应该靠过去,为这位真教徒的灵魂祈祷。
可他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着。
真教徒们也难逃魔爪,即便他们成日地、无休无止地祈祷,可主未曾有过垂怜,乞求的神迹从来没有降临。
不仅仅是真教徒,那些向众神祈祷的其他凡人们,同样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神迹。
行将就木的世界濒临崩溃,开裂的土地上,哀嚎与绝望永不断绝,
“凡人…被遗弃了。”
大长老彻底绝望了,那是一种对神灵、对凡人彻底的失望,在巨大的灾难面前,神迹不曾降临,而凡人也没有救赎彼此的能力,反而要互相屠杀。
雨水落在地上,却怎样也洗刷不掉地上的血迹,反而让这里更加肮脏。
大长老跨过一个个的东倒西歪的尸体,失神地喃喃道:
“泥尘,
我们是大地之尘…”
豆大的雨水如同冰刀,刺痛着这一位老人的神经。
空荡荡的街巷中,这个老人如同鬼魂。
猛然间,他在雨水中跪了下来,仰望着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