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密探是负责监视各省会馆的。
科举之年,各省成百上千的举子进京赶考,他们大多都是平生第一次出门,更别说进京了。人生地不熟,甚至语言都不通,自然会被当地人当成肥羊宰。备受欺负不说,还经常有可怜人被谋财害命,客死他乡。
举人是一省的精英,未来的官员,他们遇到的问题自然会有人解决。
于是在京为官的同乡前辈出面张罗,由在京的同乡商人出资,在京里购置宅院,雇佣仆役,准备伙食,供举子们住宿之用,会馆便由此而生。因为主要是为接待举子进京赶考而设,所以也叫‘试馆’。
当然平时会馆也不闲着,还会接待进京公干的同乡官员,以及来京里做生意的富商大户,久而久之便成为在京同乡的聚会之处。所以举子住在会馆里,不光可以白吃白住,还能及时了解最新的考试信息,得到前辈高人的点拨指导。
这在消息十分闭塞的年代,实在太重要了。很多考生明明才学足够,但就是因为不了解朝廷的政治风向,文坛的最新潮流,写不出讨喜正确的文章,依然无法高中。
所以哪怕举子们富得流油,在应试前这段时间,也会老老实实住在会馆里。但也正因如此,所有的会馆里,都有锦衣卫的密探。
他们要么打入会馆,成为里面的仆人、伙计甚至管事。要么本来就是会馆的人,后来被锦衣卫发展成密探。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还延续着当初老三和老六定的规矩——平时不给工钱,但只要有收获,就重重有赏。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那种……
这样既降低了锦衣卫的运营成本,让哥几个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迅速建立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又能提高密探们的积极性,让他们时时刻刻瞪大两眼,寻找发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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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举子们进京,会馆里就整日人来人往,高朋满座。”那个负责江西会馆的密探叫周七,恭声禀报王爷道:
“京里的同乡都捧着那帮举人们,他们自己也春风得意,真是走路有风,声如洪钟,半夜里还有人在院子里高谈阔论,一天到晚让他们吵吵死了。”
“结果端午那天开始,会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举子们一个个变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聚在屋里,一整天的不出来。”周七接着道:“这么大热的天,他们每次不开窗,还有书童在门外守着,简直就是明摆着在商量什么秘密。”
“对,我们浙江会馆也是端午前后,举子们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关起门来嘀嘀咕咕,能不让人生疑吗?”另外几个密探也点头附和。“湖广会馆也是……”
“嗯。”朱桢端坐在大案后,凝神细听。又点点头,示意他们说下去。
“在咱们面前搞这一套,不是班门弄斧吗?小的们肯定得把这事儿刨根究底儿啊!”周七眉头一挑,接着禀报道:
“虽然他们普遍挺警惕的,但这么多人,总会有粗心大意的马大哈——小人趁着他们夜里睡觉,从一个考生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张纸。”
“什么内容?”朱桢沉声问道。
“小人不识字……”周七苦笑一下,赶忙又道:“不过已经把那张纸交回衙门了。”
“你们呢?”朱桢又问另外几个人。
“回王爷,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另外几个密探也或是偷,或是抄,从几个举子那里搞到了想要的东西。
其中唯一一个识字的密探禀报说:“小人搜到的纸片上,写了九道算术题。”
“题呢?”朱桢双目倏地寒芒一闪。“本王怎么没在你们的禀单上看到?”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几人摇摇头。
朱桢又看向负责填写正式册簿的锦衣卫知事,那知事赶忙伏身禀报道:“回王爷,跟禀单一同送上来的文字证据,通常都会直接贴在正式册簿上,以方便上峰查阅。”
“怪不得……”他终于知道老八,为啥要直接撕掉那几页记录了。
“不对吧。”朱桢忽又想起一事,道:“本王记得文字证据的话,禀单上也要抄录一份,以免原件遗失。”
“是。”知事和那几个密探,全都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但,但后来管的不严,也就没人……”
话说一半,他们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用余光瞥见毛骧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般。
几人心里一咯噔,赶忙改口道:“是,是我们自己懈怠了,没有严格按照规定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朱桢却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自顾自问道:“就算没了证据,但你们从谁身上找到的考题,总还记得吧?”
“当然当然。”几人赶忙点头:“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人去拿人啊!”毛骧跺脚道。
“不要打草惊蛇。”朱桢却摇头道:“把他们盯紧了,等天黑再动手。”
“是,是卑职鲁莽了。”毛骧擦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惭愧道:“这两年真是不像话,糟蹋了王爷的心血,卑职有罪,请王爷责罚。”
“本王已经不管锦衣卫了。”朱桢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道:“我也明白你们的苦衷,但是有一条,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