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离开乾清宫时,天已擦黑,却见一个门板似的身影,立在廊檐下,不是老六还是哪个?
“咦,你怎么还没回去?”太子奇怪问道。
“这不在等大哥吗。”老六讪讪笑道:“刚才在父皇面前,反驳了大哥,我是越想越觉得难受,大哥对我那么好……”
“哎,你小子怎么看大哥呢?我心眼儿难道才针鼻那么大吗?”太子大度的摆摆手,失笑道:
“大哥器重你,是为了让伱施展才华,不是让你当我的应声虫。”
“跟贵妃娘娘说一声,今晚去我那吃了。”说着他揽住老六的肩膀道:“我都好久没跟你单独聊聊了,小子净想些有的没的。”
“已经跟我母妃说过了。”老六嘿嘿笑道:“大哥不说,我也要去蹭饭的。”
“哈哈哈哈。”太子畅快的大笑,揽着老六就回春和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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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宫。
对老六的到来,朱雄英自是欢天喜地,晚膳时一直黏在他身边。直到吕氏出动,把他叫去做晚课。
“吓,雄英晚上还有课?”老六看着雄英落寞的背影,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是啊。”太子点点头,左手拢着衣袖,右手持壶给朱桢斟酒道:“吕妃说晚课很重要。全靠它温故而知新。”
“那雄英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朱桢不舍道:“这一天天的,也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行啊。”太子端起酒杯呷一口,望着雄英念书的西书房,叹气道:“谁让他是皇长孙,注定了没有轻松的日子过。”
“大哥恕我直言,这样教下去会出问题的。”朱桢本是来跟大哥增进感情的,没想到又曾泰附身了。
“哈哈哈,在读书这事上,老六你可没什么发言权。”太子笑道:“那些书香门
“这是教读书人的法子,但咱们家的人,不能这样教!”老六说完暗叹一声,‘朱桢啊朱桢,你变了,变得太膨胀了。怎么就非要跟大哥不一调呢?’
但这人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他依然振振有词道:“我老师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从来不教我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教的都是读书人眼里的旁门左道。”
“他的理由是什么?”太子端着酒盅,轻声问道。
“他说,儒生教的那些东西,是对天家的驯化。真正的王者,首先要有一颗自由不驯的心。”朱桢硬着头皮沉声道:“所以儒生从来教不出好皇帝,好皇帝总是在远离儒生的地方,野蛮生长而成的。”
“你这话太绝对了,”太子搁下酒杯,沉声道:“比如说九岁就被立为太子,自幼接受大儒严格教导的宋仁宗,你能说他不是好皇帝?”
“宋仁宗是好人,是那些文官儒臣的好主子,但他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皇帝。”朱桢淡淡道:
“因为皇帝的好坏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评价。他身上那些柔弱游移、耳朵根子软的毛病,放在普通人身上不算什么,但对皇帝来说,却是致命的。”
“就算如此,仁宗也不失为,一位宽容仁厚的守成之主。”太子反驳道。
“守成?”朱桢哂笑一声道:“挫宋有成可守吗?他甚至没有胆量挑战一下,宋朝皇帝最重要的使命——夺回燕云十六州!我们就不要讨论这些文人口中的大宋明君了吧,真是太掉价了。”
“你啊你……”太子失笑道:“就因为我没马上答应,让雄英拜你为师,就要把一个朝代的皇帝全都打翻?”
“一码归一码,起码宋朝的皇帝不应该在任何明君圣主的讨论中。人家别的朝代都是开疆拓土,有的拿下西域,有的甚至打到中亚,它连天下都没统一,燕云屏障都没收回来,有什么资格跟别的王朝相提并论?”朱桢嘟嘟囔囔道。
他这种观点并非标新立异,而是明人普遍持此论调。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属于是。
“好好,我说过不你。”太子宠溺的苦笑道:“但说实话,大哥之所以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你来教雄英,就是因为你对书生,对文官的这种态度。你是亲王,这样想不要紧。但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要是也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是担心的。”
“有道是‘只能马上夺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他想了想,决定跟老六还是要开诚布公道:“治天下终究还是要靠读书人来治理的。雄英要是轻视读书人,我不知这对大明来说是祸是福……”
“大哥,我反感的不是读书人,是那些拿着圣贤书当教条,给我们洗脑的人!”朱桢不禁有些着急道。
“你读的书还是少了,那些给普罗大众看的,是有你说的作用,但那叫‘教化’,不叫洗脑。还有专门给我们这些人看的,很多治国的道理,都在书里头。你要是吃透了,谁也耍不了你。”太子笑着指了指老六道:
“比如你小子,敢跟我急眼,就是因为你在我这里没有私心,所以才会畅所欲言。我如果不读书,就会觉得你咋不跟我一心呢?不想再跟你说话。”
“忠言逆耳吗?”老六讪讪笑道。大哥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他真的是出于一片赤诚,希望为大哥分忧,让雄英健康成长,没有任何私……好吧,只有一点私心,那就是一定不要给朱允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