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来宾告退,朱桢亲自扶着醉醺醺的四哥到房间休息。
把他扶到床上,准备起身时,朱棣却一把抓住了老六两手不能环握的脖子。
“疼疼。”老六呲牙咧嘴:“四哥你没喝醉啊。”
“这点酒算什么?”朱棣笑道:“不过是想享受下双亲王殿下的照料罢了。”
“还满意否?”老六苦笑。
“不太满意。”朱棣没好气道:“亏我还整天在小姨子面前替你说好话。你倒好,跑到南昌来金屋藏娇了。而且,一藏还是俩。”
“四哥别瞎说。”老六瞪大眼道:“刘璃是为我大师兄来的,人家还在丧中呢。至于润儿,人家那是陪着刘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润儿,真他么肉麻!”朱棣撇撇嘴道:“我看王弼对伱那个奉承劲儿,恨不得把闺女送来给你当个童养媳。”
“真的吗?我不信。你可别污人清白。”老六打个哈哈道:“王弼那是让我敲打的,四哥你想多了。”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跟你四嫂说过了,你横竖不能让四哥掉了面子。”朱棣瞪着老六。知道这个弟弟对自己的感情,仅次于对大哥,可以利用之。
“这种事也不是我想就能成啊,你没看人家妙清都不理我。”老六郁闷道。
“你那是太猴急了,哪有当着人家姐姐姐夫的面儿,就一个劲搭讪的?”朱棣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教导六弟道:“回头你得单独约她,出去逛逛街啊、赏赏呀,你看她出不出来?”
“真的假的?”老六怦怦心跳,他能带着刘璃出门,那是两人青梅竹马,还整天让刘祥防贼似的防着。却是没奢望过,能把徐二小姐单独约出来。
跟蒂法逛秦淮河,艹,想想都攒劲儿啊!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朱棣打个哈哈道。
他刚才也是急了,唯恐小姨子落后,这才口不择言的。
其实妙清能不能答应,他是一点没谱,而且多半应该是不答应的。但他得吊着老六的胃口,不然等这小子回京,黄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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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来昌次日,他便派兵四出,到各地捉拿牵扯进《不管账册》的官员、胥吏和大户。
不只是在任的官员,只要是洪武四年后,在涉案府县当过官的,哪怕已经离任或者转迁他处,都要统统捉拿,而且是全家一起上路。
一时间,整个江西的各府县官道上,到处都是押送囚犯的队伍。
南昌城的监狱早就不够用了。
燕王又下令临时建起大片营寨,露天关押陆续送来的囚犯……其实这世界,晚上还是挺冷的。不过没几天就要处死他们了,也不用担心会冻出毛病来。
朱桢看着迅速人满为患的露天营地,却暗叫可惜。
这些人整体素质可不低啊,白白杀掉太浪费了,改为流放耽罗多好呀……
唉,可惜老头子盛怒之下,根本不听他的。在朱老板的认知中,流放海外就是脱离自己的手掌心,那样太便宜这些狗贼了。
而且因为大师兄的缘故,朱桢也没硬替他们求情,只能下次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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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到了二月下旬,二月十九是刘琏满七的日子。
满七又叫七七。传统的习俗,人死后每隔七日祭祀一次,称为‘做七’。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头一尾的‘头七’和‘满七’。据说死者死后七天,方知自己已死,所以会在头七时,归宅哀哭。
满七则是死者灵魂终归地府的日子。这次祭祀也格外隆重。
除了祭品和纸人纸马都是最高规格的之外,家属还要延请道僧诵经,举行道场,送逝者最后一程。有始有终,方功德圆满。
刘琏身为诚意伯长子、三品高官,又是因公牺牲,在两位殿下的授意下,他的满七丧礼举办的异常隆重。届时非但将满城素缟,而且张天师还会亲至主持法会,可谓极尽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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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两名殿下没料到的是,张天师明知他俩在南昌,居然没有提前来拜见。
直到十八这天,天师法驾才姗姗来迟,抵达南昌城下。
老百姓却不管这些,纷纷抛下手头的活计,涌到城外去迎接张天师大驾……
只见万众簇拥下,七七四十九名头戴玄冠、身穿杏黄鹤氅,背负桃木剑,手持拂尘的清秀道士为先导。后头是三十六名持旗的道士,高举着各式法旗,引导着一具三十六抬的大轿缓缓而来。
轿子后面,一辆白马拉的马车上,树着一面带斗大旗,上书四个篆体大字——
‘正一教主’!
张天师便高高端坐轿中宝座之上,身后立着四名道童、四名小道姑,各捧着拂尘、羽扇、宝剑、痰盂等物……
一看到天师真容,人们登时如痴如狂,纷纷如倒伏的稻田一般,望尘拜舞,五体投地,高呼“无量天尊!”
那山呼海啸声传到城门楼上,震得上头的两位王爷耳膜生疼。
“张天师,好大的架子、好高的威望。”朱桢捂着耳朵,大声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是啊,可比咱们两个空筒子王爷威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