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问,胡惟庸为啥趟这浑水。
道理很简单,一来,他可是唯一的丞相,百官之师。现在那么多官员出了事,他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呢?声望还要不要了?臭了大街还怎么当丞相?
二来,他还指望着继承韩国公的衣钵呢,这时候要是不跟上,事后任他怎么表演,都无济于事了。
能不能两头都不得罪,就看老夫的演技了。胡惟庸暗暗给自个儿打气。
他跟着李善长走到府门口,正待上车时,就见大公子李祺匆匆而回。
“父亲,打听到了。”李祺气喘吁吁,看到胡惟庸也在,又硬生生打住。
“但说无妨,胡相不是外人。”李善长沉声道。
李祺便将打听到的情况禀报父亲,跟胡惟庸说的大差不差,但他还多了解到了一点。
“听说他们要搜的是空印账纸,就是盖着官印,但没填内容的账纸。但凡官员的物品中有这东西,直接就绑了……”
“空印账纸?”李善长是朱元璋的后勤大队长,焉能不知此物的存在。他先是一阵错愕:“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旋即却又脸色一变,意识到这一手的高明所在。
原本李善长以为,皇帝是因为讲数抓人,这是他可以去争一争的。因为讲数讲数,口说无凭,谁也不会留下证据,那就有给他掰扯的余地。
但不管怎么说,随身携带盖印的空白账纸,都是有罪的。而且有物证在,谁也没法抵赖。
就算李善长要给他们辩护,也得在承认他们犯了罪的前提下辩护。
既然犯了罪,关一关,审一审,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现在朱老板还没说要怎么给他们定罪,自己急吼吼跳出去,除了先坐实他们的罪名,只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因为臣子跟皇帝争辩,本来天然就处于劣势,所以必须要先占住理。如果理都占不住,那就只有莽操之流能赢了。
他自问除了爱好,跟曹操别无共同之处。朱老板更不是汉献帝,而是汉高祖……
这种明知必输的事情,李善长是不会去做的。不然不就被看穿底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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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眼看就要到长安左门时,一直默默沉思的韩国公,忽然开口道:“调头。”
“啊?”胡惟庸和李祺一愣。
“回去!”李善长咬碎牙根道。
“是,爹。”李祺自然他说啥是啥,赶紧吩咐车夫掉头回家。
“恩相,不管他们了么?”胡惟庸却不能不管不问。
“当然要管,但现在没法管。”李善长瞥他一眼,幽幽问道:“胡相,你怎么不告诉老夫,上位要查空印案这茬?”
“属下不知道啊。”胡惟庸赶忙解释道:“我一听到消息就赶紧来报信了,当时还不知道皇上要查的是空印案。”
“哦,这样啊。”李善长点下头,岔开话题道:“你立即回中书,让户部的人赶紧擦屁股。”
“怕是来不及了吧?”胡惟庸道。
“能擦多少擦多少。”李善长沉声道。
“明白。”胡惟庸点点头,便下了车。
“李祺,赶紧把皇上要查空印案的消息散播出去,”李善长又吩咐长子道:“少赔进去几个算几个。”
“是,父亲。”李祺应一声,也赶紧下车。
待车上没了旁人,李善长才卸掉所有的伪装,痛苦的闭上眼,拿后脑壳一下下撞击车厢壁。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算死了皇帝。
现在才知道,是朱老板把他算的死死的……
最让韩国公感到恐惧的,是那些信誓旦旦跟自己同进退的勋贵,到现在一个都没来。
他不相信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会胆怯,这只能说明朱老板已经提前做好准备,已经牢牢把军队控制在手中。根本不给他一丝侥幸的机会。
李善长毫不怀疑,要是今晚自己干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朱老板能反手灭了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上一刻还称兄道弟,下一刻就敢掀桌子的开国皇帝,自己居然还想逼他让步。真是太可笑了……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李善长双手捂住火辣辣的面颊,恨不得直接从这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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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放亮,南京城各处响起圆年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府军官兵陆续收队。
他们带着搜集到的物证,将那些犯事的官员用绳索绑成串,从四面八方押送回亲军都尉府。
拜李祺及时扩散消息所赐,也有好多地方官赶在官兵到来前,烧掉了所有空印账纸,侥幸逃过一劫。这会儿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心有余悸的看着垂头丧气、衣冠不整的同僚,被绑成串游街示众,颜面扫地。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因为散布消息的手下过于给力,以至于老百姓也知道了,这些官员是因为携带空印账纸被逮捕的。
老百姓听到这事儿的
他们都是经过元末那段黑暗时期的,马上就联想到吃空饷、苛捐杂税、贪污受贿……这一串最让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字眼。
正好过年,各家多的是生活垃圾,便纷纷用烂菜叶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