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工部衙门,正堂。
“可是恩相,今时非比往日,现在可没有陈友谅这个大敌当前,上位给咱们的工期也还长着呢!”薛祥作为施工方,自然希望工期越长越好。
“错,大错特错。”李善长断然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殊不知,现在同样是我淮西兄弟的生死存亡之秋!”
“哦?”薛祥恭声道:“请恩相赐教。”
“现在是没有陈友谅了,可有刘伯温啊!”李善长深表忌惮道:“是,他老了,病了,在上位心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可永远不要小瞧他,还有他背后的那股力量!”
薛祥并不清楚,正月里胡惟庸谋害刘伯温的事情。
李善长可对此一清二楚。让韩国公完全没料到的是,刘伯温居然用了一招苦肉计,就摆脱了必死无疑的局面,还逼得上位不得不去跟他见面。
这一见面不要紧,居然把君臣间这些年来的隔阂,一下消融掉不少。这样神乎其神的刘伯温,怎能让人不忌惮?
更要命的是,刘伯温背后代表的那股势力——浙东一党,乃至整个江浙的地主阶层,那才是最让李善长忌惮的!
“你想过没有?老夫都已经位极人臣,功成身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夜以继日的扑在工地上?”他看着自己器重的薛祥,问道:
“难道真是像你们想的那样,为了重回中书,再当几年丞相?”
“不敢,至少属下没这么想过。”薛祥忙撇清道,心中却说,这不是路人皆知的吗?
“伱不这样想,有的是人这样想。但我告诉你,大错特错。”李善长沉声道:
“我是为了咱们淮西老兄弟的生死存亡和子孙后代在拼啊!”
“啊?”薛祥露出震撼的表情。
“大明都城在南京,咱们这些淮西勋贵,总要面临那些江南地主的挑战。你也很清楚,他们读书实在太厉害了,皇上开了三次科举,让他们包揽了七成的进士。”
“虽然在咱的劝说下,皇上暂停了科举,给别省的读书人时间好迎头赶上。可咱知道,科举早晚会重开,江南人早晚会把持朝堂的。只是眼下天下未定,江南文官也还没成气候,暂时还威胁不到咱们淮西。”
“是。”薛祥点点头,深深受教。
“可天下早晚会不打仗的。而且这天不会太远,就咱们淮西这帮大老粗,怎么跟那些全是心眼子的读书人斗?”李善长长长叹一口道:
“如果不做点什么?咱们这些开国功臣,早晚会被那些江南读书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的。就算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后辈,恐怕到丁斌这一代,就一定能看到的。”
“所以,我们一定要迁都……”薛祥有些明白了。
“没错,中都是咱们的本乡本土。所有的地主士绅,都是咱们的老乡亲,在这里咱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撼动。一旦朝廷定都凤阳,咱们就可以彻底高枕无忧了。只要这大明在一天,咱们和咱们的后代,就能说了算一天!”李善长满怀憧憬道:
“迁都与否,对咱们淮西老兄弟来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你说咱能不为大家拼上这把老骨头吗?”
“明白了,恩相。”薛祥点点头。
“原本我还不太着急,但刘伯温这一死里逃生,我就知道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必须尽早让皇上下诏迁都!”李善长双目燃起熊熊火焰,仿佛要烧尽一切拦路虎。
薛祥已经彻底明白了。就像淮西勋贵希望迁都中都一样,江南地主肯定也希望皇帝能留在南京。
虽然南京在江南人眼里不太江南,但总归还是江南的一部分,维持现状不变,对江南地主来说最有利。
所以刘伯温是迁都凤阳的头号反对者,现在皇帝和刘伯温之间明显回暖,他就更有机会施加影响来阻挠迁都了。
“今年秋收前,皇上要回凤阳祭祖,顺便视察中都。在那之前,至少要把皇宫和城墙全部竣工,这样老夫才好一锤定音!帮皇上下定决心!”李善长有力的一挥拳,对薛祥和丁斌道:
“为了我淮西的未来,给老夫克服一切困难!记住,死十个人写在奏章上是‘颇有死伤’,死一百个一千个,写在奏章上也是‘颇有死伤’,你们硬下心来,骂名我来担!要是你们硬不下这个心来,那就换别人!”
“舅舅放心,我能!”丁斌登时血灌瞳仁,恨不得这就出去再杀几个人。
“属下……也能……”薛祥垂下头,韩国公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
“好!”李善长这才露出笑容道:“此事一成,老夫便功德圆满了。你们也会成为咱们淮西的大功臣的!”
“是!”两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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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五里庙。
天色见黑,洪家班结束了排练,却仍不见朱樉和朱棣回来。
朱和朱桢开始着急了。不用去都知道,中都城现在就是个又脏又臭的大工地,能有啥好玩?
老二老四早该回来了。
两人赶紧去前头找石承禄,向他讲明情况。
石承禄闻言也感觉不妙。“中都城门关的早,按说两位小哥早该回来了。”
“坏了,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