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宫张灯结彩,内外一片喜气洋洋。天家大张筵席,庆贺皇嫡长孙的诞生。..
朱元璋明显喝高了,在那手舞足蹈的胡咧咧。
“徐天德离开北平了吗?”
“魏国公按例都是冬月才离开大营,回京过年的。”太子就沉稳多了。当然,这也跟他还没进入当爹的状态有关。
“派人给他传旨,叫他赶紧回来。”朱元璋掐着指头算道:“务必在下月廿六日之前抵京。”
“这么急,有什么事吗?”太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别耽误喝朕孙子的满月酒啊!”朱元璋哈哈大笑道。
“没那个必要吧……”太子哭笑不得。
“怎么没必要,太有必要了!”朱元璋吹胡子瞪眼道:“这小子比咱小四岁,当年生儿子却生在咱前头。生就生吧,还故意气咱,让咱去他家喝满月酒。”
“爹,徐叔叔那是气你吗?”太子无语道:“要是别人都请了,独独不请你,你还不更生气啊?”
“啊,怎么了。反正咱就是生气!”朱元璋端着酒杯比比划划道:“当时咱就发誓,生孙子一定要生在他前头,也让他尝尝眼红的滋味!”
“你这小心眼,真没治了。”马皇后说着话,抱着个黄绸襁褓从稍间出来。“呐,看看你孙子吧。”
“哎呦,大孙子来了。”朱元璋马上丢下酒杯,在龙袍上胡乱擦擦手,就想伸手抱孩子。“来,让爷爷抱抱。”
“去去去。”马皇后用身子隔开他道:“看看就行,满身酒气的,熏着孙子。”
“哎哎。”朱元璋便乖乖收手,摇头晃脑笑眯眯的端详熟睡的婴儿。还啧啧有声的夸个不停道:“真俊啊这孩子……”
刚出生的婴儿,皱皱巴巴的像只瘦猴子,也不知俊在哪?
“像咱,真像咱!将来肯定有出息……”
“呦呦,他朝咱笑了,哈哈,好孙贼……”
“父皇,给恁孙子起个小名吧。”朱标都被肉麻的受不了了,赶紧给父皇转移注意力。
“咱的嫡长孙不需要小名,”朱元璋笑呵呵张开双手,只见他左手上写了个一個‘英’字,右手上写了‘雄’字。
“咱来之前,就起好名儿了!”
“朱英雄?”众人倒吸口冷气,老三忙拍马屁道:“不愧是皇长孙,好霸气的名字!”
“放屁,是朱雄英!”朱元璋骂了晋王一句,然后高声宣布道:
“咱的长孙叫朱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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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喧闹的大殿外,朱桢站在残荷映月的池塘畔,默念着这个名字。
朱老板还没搞出那套辈分诗和元素周期表来,所以皇长孙的名字还是很接地气的。
但朱桢知道,未来当皇帝的大侄子不是他……这孩子好像还没自己大就夭折了。
这种预知未来的感觉很不好,不,是很糟糕。
别人都在为婴儿的新生而欢庆,而他却已经不由自主为这孩子倒计时了。
这实在太残忍了……
那些欢笑声他听着是那样的刺耳,所以出来一个人透透气。
“心情不好么?”五哥幽灵似的现身。他以为六弟感觉被冷落了,特意跟出来安慰的。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一刻,朱桢变得老气横秋道。
“我艹,好诗啊……”朱橚虎躯一震,彻底显形道:“这是哪位名家之作,怎么没听过?”
“俺哪记得,就记住这么一句。”朱桢咳嗽一声,赶紧糊弄过去道:“五哥,你说人的命数是注定的吗?”
“那可不。”五哥按照自己以为的劝解道:“就像大哥生来就是太子,英雄……哦不,雄英生来就是太孙一样。我们生下来就是藩王,这都是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但转念想想,我们生下来就是亲王,已经比世上几乎所有人都幸运了,所以还有什么好不满呢?”他自觉这话说的,很有大哥的风范了。
可看六弟却发起呆来,五哥不禁有些挫败,叹息道:“我果然一无是处……”
“啊?”朱桢才回过神来,忙抓着五哥的手,使劲摇头道:“不不,怎么会呢?就是一张手纸,也有它的用处!”
“呃,谢谢……”朱橚心说,怎么感觉这像在骂人呢?
“不,五哥,该我谢谢你!”朱桢那张小胖脸,重新恢复了生动道:“你让我想通了!”
“哦,是吗?”朱橚高兴坏了。“这是我们这些藩王,都必须想通的事情,早想通了早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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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桢跟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他是从五哥的话里忽然想到,在这一刻的人们看来,雄英注定要当皇帝的,四哥注定当不了皇帝的。
但在未来,结果却完全不同!
那站在此刻看,未来就是被改变的了。
关键就在‘未来’二字上——对他此身此刻来说,那个结果是尚未发生的未来,而不是木已成舟的历史啊!
历史无法被改变,但未来可以。因为未来还未发生!既然没有发生,就一切皆有可能!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现在才想明白,真是笨的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