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 小贝贝幼儿园门口站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潘灵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孤零零地站在幼儿园门口左侧的布告栏前, 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旁边的家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翘首以盼,唯独潘灵置身事外,她似乎游离在人群之外。
终于,幼儿园的大门打开了, 老师带着孩子们出来, 一一交给家长们。
眼看有小孩从身边走过,潘灵像是才回过神来了似的,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排在人群后面, 最后牵起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小孩。母子俩一路沉默地往回走去,与其他有说有笑的家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过马路时,潘灵终于有了点反应,她低头催促儿子快点。
眼看绿灯的时间都要过了,她不得不单手抓住孩子,加快了速度往另一边跑去。
母子俩刚跑到人行道上时忽然跟一个穿着卫衣,戴着耳机,陶醉在音乐中的青年撞在一块儿。
小孩当场就被撞得趴在了路边的草地上,背上松松垮垮的小书包也掉到了地上, 潘灵也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
“对不起!”蒋设连忙道歉, 然后伸手去拉潘灵的右边胳膊。
“不用。”潘灵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连忙跳开, 浑身竖起一层尖刺,防备地盯着蒋设。
见状,蒋设举起双手:“好,我不过来,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潘灵见他退后两步,没再上前,脸上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朝蒋设微微点了下头,说了一句没事,然后走到草地旁,看着孩子,低声问道:“平平能自己站起来吗?”
平平吸了吸鼻子,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妈妈,我好痛。”
潘灵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问道:“哪里痛?妈妈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平平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膝盖,潘灵将他的裤脚拉上去看了一眼,有一点点红。大冬天的孩子穿得很厚,加上只是普通的撞了一下,孩子又是摔在柔软的草地里,所以没什么大碍。
她给孩子吹了吹,低声说道:“可以自己走吗?”
平平委屈皱起小鼻子,但看潘灵没有抱他的意思,还是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低垂着小脑袋。
而蒋设注意到,在此过程中,潘灵的右手一下都没动过,自始至终,她一直用的是左手,无论是牵孩子,还是拉孩子的裤腿。
不过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蒋设咬唇隐晦地打量了潘灵的右边胳膊一眼,然后走过去,捡起平平的小书包,递给潘灵。
为了验证,他特意将书包递到了潘灵的右手边上。幼儿园小朋友的书包并不重,轻飘飘的,顶多就一两斤。这对任何一个人而言,应该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别说大人,就是孩子也能轻而易举地拿起书包。
可潘灵看了一眼书包,却侧过身,伸出了左手,而她的右手一直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蒋设笑了笑,将书包递给了潘灵,然后手往后缩,快收回来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他连忙往边上侧了侧,胳膊也就顺理成章地拍在了潘灵的胳膊上。
“哎呀……”潘灵发出一声痛呼声,本就灰白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
“大姐,对不起,是我刚才撞到你了吗?我送你去医院。”蒋设连忙关切地凑了过去,担忧地盯着潘灵的胳膊。
他刚才那一拍的力道并不大,也就相当于正常人打招呼的力度。仅仅这样,潘灵就痛成了这副样子,蒋设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她手臂上的伤应该不轻。
没办法,大冬天的,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探查她的伤势了。
等这阵痛劲儿缓和过去,潘灵回过神,低垂着眉眼,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没事的。”
说完,将平平的书包挂在左臂上,左手拉着平平低头就走。
她这模样就跟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被残酷的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只为活着而活着,已经彻底麻木了的妇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这些人生活得还消极。可她才二十几岁,跟风岚和左宁薇差不多的年纪。
蒋设摇摇头,思忖片刻,小跑着追了上去,拦住潘灵:“不行,是我撞伤你的,你得跟我去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否则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潘灵头一回遇到这么固执的人,她秀眉打成了一个结,不大耐烦地说:“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你嫌钱多没地方花吗?”
蒋设可不管这些,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要不跟我去医院检查,我就跟着你去你家,找你的亲人说明情况。”
他一使出这种杀手锏,潘灵果然乱了方寸,心乱如麻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坚持不肯放弃,只能点头:“好,就看看胳膊啊,我不照片,也不做全身检查。”
“随便你,这样我还少花一点钱。”蒋设故作高兴地说道,然后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人民医院的地址。
小城市就这点好,去哪儿都很近。不过几分钟,人民医院就到了,蒋设付了钱,领着潘灵母子俩进了医院,给她挂了外科。
临近下班,医院没什么病人了,所以不用排队,缴了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