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说完这话便不再出声,而是用余光观察桂的反应。
蓬松而略长的发丝挡住清透的眼眸半眯,浓密眼睫如蝴蝶落入了花丛,柔弱花枝般微微颤抖。
带有恶意地诅咒月亮早点坠入泥潭,失去那层美好朦胧的光晕,露出原本粗糙不平的外表。
突然间,天旋地转,一碧如洗的天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绸缎一样的顺滑黑色长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仿佛触手可及,清淡的香气弥漫在鼻尖,像是月夜露水沾湿了薄荷草的略带湿意的香味。
少年柔软的腹部硌在她的肩头,然后被一只纤瘦的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牢牢固定在那里。
“你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桂!”
太宰强忍着腹部翻江倒海的呕吐欲,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都无法预料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而且力气好大!
挣扎了半天发现完全没办法撼动对方手臂一丝一毫的少年有些绝望。
“啪———!”
一道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脆的响声突然在他耳边炸开,直接把少年白皙如玉的脸颊炸成了鲜红的番茄。
“放我下来啊混蛋!”
也许是觉得像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挣扎的太宰治有太闹腾,桂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当然,没有打在脸上。
“桂,我绝对会杀了你。”
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阴恻恻的疯狂。
毕竟就算再如何早熟,太宰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打屁股的这一天,心理建设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一瞬间竟产生了羞愤欲死的情绪。
假如这一幕让森鸥外见到,想必对方也会啧啧称奇,笑眯眯地用相机记录下他难得吃瘪的奇妙时刻。
桂的声音丝毫没有被之前发生的事情所影响,也像是没有听到太宰的威胁,而是轻松扛起顶头上司阳光而稳重地回道:“太宰殿,我们要出发了!”
“去哪里?”
在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情绪起伏的过山车的太宰治已经冷静,或者说已经麻木了,自暴自弃地调整了一个勉强还算舒服的姿势,平静地问道。
“完成任务啊。”
桂的语气很无奈,“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工作都是要好好做的,社会可是很辛苦的哦,要是到时候还这么任性,【会被社会上的兔女郎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哦!】,银时是这么说的。”
说着像是觉得自己的说了多么令人震撼的话一样洋洋得意起来。
“嘛,总之这样的道理,真正进入社会的成年人都知道的,你这样的小孩子还要多多学习啊。”
“哦。”
社会上的兔女郎是什么东西?这种听起来就是那个叫银时的人随口编出来唬人的东西居然也会信。
他安静地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她。
桂果然是个笨蛋。
异能力构成的【结界】被桂肩膀上的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触碰到,从无数碎裂的金色碎片从天而降,像是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只是在即将落地时突然消失,像一个终将醒来的梦。
他抬头望着那些梦幻的碎金光晕,轻轻抬手接起一片虚无的光,静静地看着它在手中宛如薄薄新雪被掌心的温度烫化般渐渐消失。
“呐,桂。”
“嗯?”
“你那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太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似乎让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向来迟钝的桂在这种事情上却异常敏锐。
她拖着少年的腰稳稳地向前迈步,“大概是因为觉得那个时候的太宰殿太孤独了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看着不断摇晃的地砖缝隙里钻出来的翠绿小草被风吹的一点一点,却没说话。
“我就想,啊,这个人看起来这么孤独,也许是因为认为身边没有他的同类吧?”
她温和的声音像是永恒的河流,潺潺而平静,绕着他周围流动,不知不觉已经开出了一片热闹的草地和鲜花。
“和他做一样的事情,会不会稍微能理解一点他的想法了呢?”
“会不会,能让他不要露出那么寂寞的表情了呢?”
少年轻声笑了下,终于露出了普通少年的好奇心。
“那你有什么感悟?”
这是最终的试探,如果收到了不想要的答案,他会彻底将桂小太郎此人逐出自己的世界,不管用什么办法。
她不急不缓,似乎陷入了回忆般沉默半晌,终于在他耐心即将告罄之前从容开口:
“嗯,是啊,唯一的感悟大概就是河水出乎意料的很冷,很容易感冒吧。”
他紧皱的眉头像是在思索世界难题,抿成直线导致微微泛白的唇像是遇到从未见过的事件,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无措。
但是他却始终闭口不言,像一尊冰冷的石塑,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像是摆钟在肩头不断摇晃的